梁五从她手里接过碗,“没见过,教官也不认得,估计是新来的吧。”
李四道:“看他穿得那么好,身边还有人跟着,肯定是大贵人。”
梁五“啊”地惨叫一声:“完了,得罪了大贵人,这可如何是好!”
“你傻?”李四一拍他胸膛,“要是有事,刚刚就被问罪了!”
“也是,看来人家大人有大量,不跟咱这些小卒子计较。嗳,田三,你也别拧着个眉头了!”
王清摇摇头,“你们不觉得,最近气氛越来越不对了吗?张医官等几位有资历的军医也离开很久了,我预感要有大事发生。”
她的话很快便灵验了。
三日后,邕州收到南盘江前线告急的军报。
当晚,学徒们被集合起来,检校病儿官手持卷簿,朗声道:“念到名字的人,今夜收拾行囊,明旦随军赶往南盘江。”
“真出事了!”李四用胳膊肘戳了戳王清,“你这乌鸦嘴!”
名单念了一半,人群已经喧哗起来了,军吏喝道,“肃静!”
“……吴宝柱,崔六郎,梁五郎,田三顺!”
最后一个人名念完了,余下的人发出一阵阵庆幸的吁气声。
军吏嘱咐了几句相关事宜,便离开了。
王清和梁五一回住房就开始收拾行囊,李四留在邕州,便来帮他们的忙。
“你去帮梁五吧,我东西少。”王清可不敢让他碰自己的东西,万一不小心看见月事带或者束胸就完蛋了。
李四长叹:“田三干啥啥不行,出幺蛾子列三甲,一阵风刮跑的小身板,怎么会把他给选上了嘛。南盘江那里都是蛮人,还有野兽,万一把他吃了。”
“这不有我嘛!”梁五拍拍胸脯,冲王清道,“哥哥罩着你!”
这群小屁孩在自己面前装X的样子,王清已经习惯了。日子很苦,好在,还有这些可恶又可爱的舍友。
翌日起程,徒步跋涉数日,到达南盘江。
南盘江为西南重要水系之一,军队在沿岸筑起土城,派重兵把守,依山势水利形成稳固防线。
一进城门,压抑肃杀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叫人喘不动气。
王清一行人在校官带领下前进,不久,前方出现一道木栅栏围成的屏障,正中留出宽敞的大门,门的左右两边各有一座木梯围成的塔楼,应该就是瞭望台了。
此处便是军营入口——辕门。
正值午时,辕门前有两排人。
前排人跪在地上,只着里衣,双手绑在身后,鬼哭狼嚎的。后排则站着身穿军服的军士,手中雪亮的大刀耀着日光,明晃晃刺得人不敢直视。
这情景王清见过,古装剧里的砍头。
辕门已近在眼前,校官命令暂停,似是要等行刑完再过去。
王清探着脑袋,粗略数了数,犯人有十来个。这个距离本是足够听清声音的,但他们各自嘶着嗓子乱叫,说的什么叫人分辨不清。
她只能看见,随着后排军士手起刀落,犯人的脑袋像西瓜似地咕噜噜滚到地上。一道道血泉喷涌而出,甚至溅到了辕门上方的横梁,空气中顿时充满了血腥气。
行刑完毕,军士们利落地把尸体身子拖走,首级则一个不落地悬挂在辕门的横梁上。
王清的胳膊被身旁双目紧闭的梁五攥得生疼,左右基本都是十来岁的平民少年,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无不骇得胆裂魂飞。瘫倒在地的,当场尿裤子的,俯身呕吐不止的,还有掩面哭泣的。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带队的校官,脸色如常,似是已经司空见惯了。他整了整队列,又带着一行人走进辕门。
脚下踏过黏腻的血水,头顶,犹带余温的鲜血滴落在脸上。有几个人忍受不住,再次呕吐出来。
王清站在外列,眼看校官走了过来,便趁机打听:“请问官长,这些人犯了什么罪?”
她端详着对方冷峻的脸色,“我们刚来这里,小老百姓什么都不懂,怕做错了事,所以想先长个心眼……”
校官看着她,面色略有松缓,“这些人开罪了高世子。”
“高世子?”
校官目视前方,“骑马穿红袍的那位贵人就是。”
顺着他的目光,王清看过去。
只见远处翻飞的旌旗下,一个修长笔挺的身影昂然端坐马上。他的衣袍是红的,马也是红的,与这血腥场面倒是相得益彰的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