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乾坤怕引起骚动,没敢大声说话,只得凑近后头两人小声开口,只是此时他心里压不住的恐慌,一时都没发觉自己连声音都在抖,“村里,有成年地妖。”
六年前,东蔻巷惨案,二十户两百余人惨死。
藏在那罪魁祸首小少爷身体里的,便是一条修炼几百年的大蛇。
自那之后,番州上下对大蛇谈之色变,便是见惯血腥的猎户山上见到那长条的畜生,也会条件反射地抖着身体将其砸烂。
章天锡简单施术在村口画了根头尾见不着的红线,看着众人愈发紧张惨白的神色,淡然解释道,“例行排查,便从岩头村开始。”
番州未设官州府衙、在这一带,收妖术士地位很高,他们说的话就如同官令。
他的话向来好使得很,其实从那封村一出口,那线尚未出现之时,众人便已自觉地离村口远远的,眼下听了这话,更是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只是例行排查而已,听说那甫大夫是替阎老爷子看诊之后才出了问题,与他有过接触的人都查了,这会溯源到此,多半和阎老头脱不了干系,他们与阎老头是同村,虽未在他病时有接触,眼下身子也无恙,但查查也是应该的。
往年的流程也是如此,并无不妥。
章天锡转过身,突然看向了季塑,他循常微皱着眉,看起来神色不免有些凝重,他问,“元公子,老夫能看一下你手臂上的伤口吗?”
“自然。”季塑回神,注意到他的视线,见他脸上一痕和善的笑意,从善如流地伸出手手,撩起了袖子。
他那处伤口本就不深,早间擦了药,除罢有些微微泛红的周遭皮肤,那个乳牙印实际已经极浅了。
那条小蛇资质尚浅,连正常交流都有问题,更别提什么以牙过气之类的邪术,被它咬一口并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现在最根本的问题就是
——为什么单单咬他。
章天锡只盯着那伤口,没说话。
季塑被盯得发怵,还以为对方是在担忧他的伤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大咧咧道,“小伤而已,已无大碍,明早就该消了……”
他说着便要放下袖子收回手。
章天锡却在此时突然快步至他跟前,一把抓住了他袖拉半路的手臂,还很不合时宜地攥在了他的伤口上。
季塑被他抓得一痛,下意识想缩,又忍住了,面上仍是那副不知情况的疑惑脸,“怎……怎么了?”
章天锡抬起头,仔细端详他的表情,一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随之,他手上的力度大了起来。
“那孩子是在什么情况下咬的你,从昨夜到今日,可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啊?”季塑迷惑更甚,他暗暗用力想抽回手却抽不开,如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现在真的很想说,当下,如今最不寻常的不就是你这老头吗?
说话就说话,为什么要怎么用力地掐他手?
章天锡见他不说,又提示道,“比如,公子有没有发现,他特别黏你呢?”
幼子因为未谙世事,所以胆怯,喜欢跟在最亲近的母亲身边。
说到这个,季塑真就脑子一闪,想起些什么,片晌,他略带怀疑地点了点头。
他小臂上的力道顿时松了,他正要松口气,谁知下一秒,他那刺痛的伤口处突然窜进来一股子凉气。
章天锡的手并未离开,而是极快地朝着他的伤口处灌了些许内力进去。
须臾之间,那股凉气从小臂入,飞快地窜及全身,季塑突然感到很冷,身体里面好像瞬间结了冰,他难捱地抽回手,不自觉地抱紧了自己,眼前的画面都在打晃。
好冷,好痛。
他看见章天锡缓缓后退,两指相并合作三角,复又分拉开的手势,眼神涣散,脑子却仍清明着。
那是青道宗的显妖术。
他再怎么置之事外地装傻不顾,现在也想明白了,只不过就是体内寒冰流窜得他有些痛,顾不上生气,也没力气躲。
任凭章天锡掌心向他一用力,一股看不见的气流猛地将他击飞至空中。
有什么沉重掩埋在他身体里的东西从他被冰气震开的数个小孔中散出去了,他浮至半空,身子却如云般轻盈。
耳边传来他那些同乡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