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猛地睁开了眼,登时被近在眼前的一张脸吓了一跳。
窗口露白,他躺在床板中央,那个套着金宝皮的怪东西正抱着他的手咬他的手指。
他一把推开了“金宝”的脑袋,将手夺出,看到手指破了两个口,鲜血滋滋直冒,登时又怕又怒,四处张望不见他娘声音后,大叫出声,“你是谁!我娘呢?”
没能被他推开的金宝爬至他脚边,外头就传来了他娘的声音。
“元公子,我把小师父请回来了!”
她喘着气,脚步声又急又重,听着很疲惫。
听到声音,金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连忙爬起来跑了出去,牛二半穿着鞋跟出去时,看到他几步窜到了刚出房门的元公子面前,垫脚张开手要他抱。
元公子像是刚睡醒,眼中还蒙着层雾,低头笑着抱起了他。
牛二吓得一哆嗦,赶忙跑到娘和小师父身后躲了起来。
乾坤扭头问牛婶,“他现在在何处?”
反应过来小师父在问什么,牛婶立即指了指她家的院子,“现在俺家伙房里关着呢。”
乾坤听罢抬脚就要往牛婶院里走,染珵漆赶忙招呼边上的瑄墨。
“跟着他,那阵他解不开。”
到了伙房门前,三人听见里头传来的低吼声,牛婶吓得面色一白,朝两人身后退,眼睛却好奇地紧着缝张望,她小声道,“就……就是这间了。”
乾坤严肃着脸,好不拖泥带水地抬手便开了门,那门前的阎全便咕噜噜地团滚了出来,见着日光,他猛地闭了闭眼。
他像是一夜没睡,疲态尽显,眼下熬得青乌,与那甫大夫别无二致,只是神状亢奋,喉咙时不时放出低吼,五指皆是昨晚那两只鸡的血。
若是邪妖,应是怕鸡血才对。
乾坤面色凝重,两指探进腰间正要抽符,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悠悠朝边上看去。
瑄墨被他扫得一激灵,忙反应过来拿笔解了阵。
那阎全挣脱束缚,陡然变得激亢起来,眼眸充血,四脚着地一个弹射直朝着二人中间去,牛婶躲闪不及,被吓得后跳,连滚带爬,嘴里骂着,“真是要死了,阎全,你中什么邪了?!平时看着紧老实的一个,昨夜连吃了俺两只鸡,今天又想吃俺,这是啥道理!哎呦——”
她骂个不停,一时上了劲,没注意到脚下有个石子,一脚便绊上去了,摔了个狗啃泥,还没等爬起来,脚腕突然被一只冰凉至极的手抓住了。
惧意直冲天灵盖,牛婶猛地转过头,却看见呲牙咧嘴的阎全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而他的后脑勺,正贴着一张符。
风吹轻撩起边。
她抬起头,正看见乾坤小师父站在跟前。
“他是何时变成这样的?”
牛婶还在惊恐中没缓过神来,呆滞地摇了摇头。
瑄墨道,“这恐怕得问他儿子。”
阎全的邪状与甫大夫有所出入,虽为与阎三老爷子接触最多的人,但看他这状态,实不像是妖物附体要害人,倒像是变成了缺乏人性的怪物,结合方才路上听牛婶说的吃鸡事,再看方才扑人,俨然就是动物遭人囚困一时恼怒之象。
他没敢妄用地火,只一记定身符下去。
他将阎全安置在院外,在他通气穴处抽了又抽,方才扯出来两缕黑气,落地一公一母两只成年蜈蚣。
“又是地虫……”
瑄墨探头,看见乾坤半蹲在地,正往那两条交缠的蜈蚣身上倒着些粉末,须臾,只见它们身上冒出了些许微弱的黑气,接着扭曲挣扎,开裂,最后化为了一滩油油的黑水。
正在这时,隔壁屋里突然传来东西砸落的脆响。
“金宝!”
牛婶跟着二人赶回来,眼前一幕简直要将她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地上一摊碎瓷,冒着热气的粥流了一地,元公子站在一边,他的手臂上正有一块新鲜的血窟窿,伤口之大,几乎血染了半个衣胳膊。
在他不远处,站着金宝,背对着门外,小小的身子轻微着抖动着,他垂下的小手上尽是血迹,在骤然安静的晨间,吧唧吧唧的嚼肉声显得十分悚然。
他发出不似孩童尖利的声音。
“嘿嘿嘿……嘶,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