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香默哀!”
没等季塑把话说完,祭礼就开始了,那个做法事的老头本着一丝不苟的原则,转过身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瞪了他们这俩因说小话还在状况外的家伙须臾。
季塑只好先低下头,举起手里的香,低声道,“待会再说。”
染珵漆同举起香,却没有失去功法的季塑老实。
待那老头转回身去,大喝“点火”时,他偷偷给末尾三个的柴火里添了点料。
火把碰到底部上层的稻草,立刻窜了起来,随着风从四面来,火势渐大,噼里啪啦声中夹杂着几声类似凄厉的呜咽。
听得几个点火把的高大男人腿直打颤,却还记得章老先生的嘱咐,不敢退半步,强硬地憋着一口气使自己不去想那些可怖的东西,眼睛盯着那团火,企图以此驱邪妄。
突然,风向稍移,站在阎老头脚边的男人感觉到小腿被剌了一下,他低头一看,一撮淡蓝色的鬼火已然燎到了他脚边。
“啊啊啊!”
他情不自禁地放声惊叫起来,身体在不自觉中窜出了几米远。
周围的风陡然变大,拉扯着阎老头身下的火焰向四处钻去。
“都别动!”
慌乱间,一个白色身影拎着一根火把极速闪过。
出阵的男人惊魂未定,没能站稳就被人一把推了出去,力之大,他一个囫囵便摔了出去,睁眼一看,手里的火把竟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
从镇上请来的大能章天锡先生正站在他的阵位,拧着眉头一遍一遍地用火把捅面前的柴堆。
在他面前的那处柴堆,冒着不同于正常火焰的淡蓝色。
许是莫大的恐惧使然,那些近似哀嚎的声音在他耳侧仿佛更加逼真了。
他吞了吞口水,一刻不敢挪开视线。
不多时,那团蓝火焰终于被塞进了夹缝里,火焰的颜色终于归于平常。
柴堆之上,阎老头的尸身很快瘪了下去,他的面中颧骨突出,两颊凹陷,唇呈青紫,俨然一副中邪之状。
当然,这一幕,站在柴堆下的人没有看到。
站在阳阵中的人埋着头,也没有看到。
他们手中的立香烟断飘然,燃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落下最后一层灰屑。
前方传来砰地一声响。
红桌前的少年猛地抬头,惊叫道,“师父!”
他两步并作一步冲上前去,扶起了精疲力尽卸力倒地的章天锡。
章天锡倒在他怀中,眼已睁不完全,奋力举起一只手,指向柴堆上方,“快……快去看看,烧完了没有。”
徒弟应声,小心将他放在树旁,接着咬破指尖取血抹在了额头,就近找了棵树爬了上去,将那团焦黑灰烬一寸一寸看仔细后,方道,“都烧完了师父。”
章天锡听他这么说完,方才长松了一口气,仰到在树干上大口地喘气,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濡湿。
他朝从树上下来的徒弟伸出手,“乾坤,扶师父一把。”
被叫做乾坤的少年扶起章天锡,不忘狠狠剜了站在树下握着火棍直淌汗的男人一眼,骂道,“早前就同你说过,入阵绝不能动,怎么就不听话!害了我师父,要是接下来的法事出了问题,谁来负责?”
他骂着骂着眼泪都要淌下来了。
“乾坤。”章天锡抚着他手背,慰他冷静,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红木桌,叹息道,“今日这法,你替师父做罢。”
尸身焚完,火势尽灭,充阳阵的人聚到了红案前,听章天锡下一步吩咐。
老头由他徒弟搀扶着,站在案前,伸出了一只手,“留一半,另一半下山去。”
染珵漆同季塑站在队末,不等他有动作便先一步扶住了他肩膀暗暗用力。
“留下,待会取个东西。”
白事在番州向来是极晦气的事,要不是同住岩头村,人数不够会危及自己,这些村民根本不会来,眼下到了尾事,自是谁也不愿多留,几番推脱喳理,留下一些没本事的软骨头。
其余的逃似地下山去了。
乾坤见此情形,忍不住朝那些背影忒了声,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接岩头村的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