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塑发觉她表情不对劲,端起碗开始疯狂扒饭。
这般出神入化的演技,若不是她亲眼见过那张脸,她恐怕就要相信真是自己找错人了。
“先说好,我身无分文穷困潦倒,可没什么好赔与你的。”
见瑄墨不语也不动,没有要掀桌的意思,他放下碗筷,亲自倒了杯酒推到她跟前,
“再怎么说,往来都是客,既坐在这里吃了一顿,咱们就是朋友了,不要心情不好啦,一醉解千愁,要不来点?”
瑄墨闭了闭眼,当即拍案而起。
吓得季塑一抖,手里的圆碗落了桌,砸得垱一声响,骨碌着转了个小圈。
“你不能是要打我吧!”
瑄墨赔笑,伸手替他稳住了颤抖的碗。
“怎么会呢?季前辈,您可别开玩笑了,我们真有急事。”
顺道坐下时一脚踢向了染珵漆的小腿,示意他服个软,
“你也真是的,不是你说的要与季前辈仙魔教泯恩仇吗,如今这般姿态又是怎么回事?来,快起来和前辈喝一杯。”
染珵漆被她冷不防踢了一脚,小腿生痛,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抬高酒杯以底碰了碰他的杯口。
瑄墨恨铁不成钢,抬指又缩,“你。”
“两位真是性情中人。”季塑面露为难,扯出一笑,“不过我真的不是你说的什么季前辈,我祖上是姓元的,便是旁系也没有姓季的亲信,八竿子打不着啊。”
死活不认是吧。
到了这会了,她一定要沉住气。
不管是考验还是季塑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来日方长,必有解法。
她坦然抱拳致歉,
“不是便不是,就当我错认了,是我唐突了,元兄。”
“无碍无碍,天底下相似的人那么多,认错实乃常事,不怪你。”
暖日过梢,酒足饭饱,季塑打了个饱嗝,站起身来说要到屋里小憩,顺手还捞走了桌上喝了一半的酒。
只见他堪堪走到半路,便听身后案上传来一声闷响。
回头看去,案前一倒一坐,那位白衣姑娘已然醉倒了。
他歪过身,再难捱笑意,“哟?”
染珵漆被她突然倒下的动静吓了一跳,此时正手忙脚乱,丢魂似的面色惨白,探头探脑,满脸无措,手又不敢真去拨弄她。
样状十分滑稽。
季塑还是头一次看到他的小师弟这幅模样。
他兴致盎然,拎着酒壶坐了回去,“不用看了,上好的花酿,我下了点药,现下浓缩了不少,就你小娘子这酒量,估计要睡到明早了。”
“师兄。”
“这会不藏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
“魔修。”季塑也不看他,只荒唐地重复着那个词,然后突然反手抓起他的手腕,握住,刚好指端停在他脉位,他隐姓埋名,又不是真的是个无用废材,这会,自然不用细探便什么知道了,他笑祁莲傻,“以为自己换了张皮我就认不出你了?你未免也太小看你师兄了。”
“方才我同她说,你我有仇,自是要装得像些。”
季塑听了哈哈大笑,扶着桌子差点直不起腰来。
染珵漆继续道,
“同时也是在警告你,不要露馅。”
他一双浅色眸子隐于树影之下,莫名显得深邃难探。
季塑同那双眼对上的一瞬,产生了一种近乎恍惚的陌生感。
没由来的,揪着他那颗平稳跳动的心脏往下急坠。
“是是是,你打小就这样,一想让我闭嘴,就是这幅表情。”
季塑倒了杯酒,进口前不忘指着他诽戏。
没了瑄墨的监视,染珵漆锋芒尽敛,此时浅浅露笑倒也显轻松,“喝了我买的酒,此前种种,我可就当师兄不计较了。”
“你就是这样向我求和的?”季塑反应过来轻呵一声,似是不满,“没有诚意。”
其实打从一开始,季塑就认出他了。
不过是十几年的同门之谊,心照不宣地配合他小师弟演戏罢了。
“所以你为何而来?这一路你对你这小娘子,是有所隐瞒吧。我知你有苦衷便也替你遮掩一道,眼下避了她总要说实话了。”
春风掠动树梢,于木制小案前落下一涡斑驳,染珵漆侧脸望去,见她睡熟,心下只觉安宁片刻,回轮时温顿的眼色消纵,眉头稍紧,朝面前的人提了一个名字。
“师兄,你可记得萧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