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时静寂无声,只有斜入窗棂的天光,伴着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隐隐的,白若松听见有一些响动,似乎什么人在极速奔跑。
不过这动静实在是离得太远了,她并没有往心里去。
“七月末,我收到公子消息,说是曾经救我于水火的大人们,带兵剿灭了山寨,以后再也不会有大批的苦命人被送往红楼了。”说到这里,白若松听见他顿了一下,深呼吸了一口,半晌才继续道,“那时公子便同我说,大人们必然有一日会来到红楼,教我做好准备。”
“等下。”白若松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做准备,什么准备?”
“自然是迎接大人们的准备。”
“不对。”白若松一阵见血地点出了杨卿君的恶趣味,“你们公子的意思,怕不是让你准备准备,会一会我,好羞辱易大人。”
羽新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白若松咬了咬后槽牙。
杨卿君此人,真的是个拧巴的人。
感觉他对易宁的感情,正巧处于爱和恨之间,导致他既不肯与其好好相处,也不愿意完全脱离。
“你们公子一个漕运的副帮主,到底为什么要和红楼过不去?”白若松追问道。
羽新只是微微抿着唇,并不答话。
“行,不能说。”白若松有些焦躁地搓了搓手指头,换了个话题道,“和杨卿君联手的柳丛鹤是不是荟商柳家的人?”
羽新的眉毛微妙地动了动,可他仍然很克制,并不答话。
不过白若松这个问题本来就是一个陷阱,预先假定了杨卿君和柳丛鹤是联手的。
羽新这个微妙的反应,几乎已经算是给了白若松肯定的回答。
从某种方面来说,羽新受过的教导没有白若松多,也很容易露出一些破绽。
“行吧。”白若松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现,自暴自弃的模样,“那你说说,什么能说吧。”
羽新思忖片刻:“我要做花魁。”
白若松:“啊???”
“花魁拥有通往最上层的资格,也是唯一有机会能够接触钟爹爹的人。”
这是白若松今天第四次听见“钟爹爹”的名字了。
尽管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解释过这个“钟爹爹”到底是谁,可他红楼掌权人的身份早就已经呼之欲出。
可白若松明明记得,杜承礼提到过,红楼的掌权者是个女人啊?
尽管有一大堆疑惑盘桓在心中,呼之欲出,白若松还是压抑住好奇心,挑选了其中最直接,也是如今最重要的一条:“你要怎么成为花魁?”
“通常来说,花魁首先得人气超过前任花魁……但现在不太通常。”
之前白若松听见那种奔跑的吵闹动静近了,十分嘈杂,甚至于有些触动白若松的警戒心。
她朝外迅速看了一眼,虽然真的很在意羽新接下来的话,但仍旧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站起身来,身体贴在门栅侧边,手指勾住了袖箭。
噔噔噔——
一个凌乱的,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自外头回廊前路过。
那人体力将尽,喘得厉害,听得白若松隔着一扇门栅,都隐隐有些嗓子疼。
脚步声跨过白若松所在的门栅前,突然一个踉跄,那人重重跌落于地,发出一声闷哼。
是个男人。
男人慌乱起身,一巴掌拍在了门栅上,门栅抖动了一下。
白若松这才发现,大概是为了防止被调/教的男人将自己反锁在内,这里的门栅内部是不设置向内的门栓的。
她想抬手去顶住门,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嘭”一声巨响,木制的门栅被猛地推开,直接往贴边站的白若松的脸上弹来。
白若松眼疾手快,抬肘一挡,只觉胳膊外侧传来一阵剧痛,随即便被扬起的灰尘呛了一鼻子。
她屏住呼吸,勉强睁开一条眼睛缝,瞧见一个身着单薄雪色中衣,披头散发,还赤着脚的男人走进了屋内。
男人没有看见白若松,一转头,首先看到了坐在那里的羽新,顿住了脚步。
他双手撑着膝盖,急速喘息着,也吸入不少灰尘,一边咳嗽一边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脏字。
“草!”他低声咒骂道。
草?
“怎么他娘的有人在啊!”男人绝望地怒骂着,但还是猛地一下回身,想要关上门栅。
他的动作还是慢了。
外头追击的人已然抵住了门栅,跨过了门槛。
几个五大三粗的,露着膀子的女人怒气冲冲跨过门槛,三下五除二便将男人摁倒在地。
为了控制住他,女人们使了狠劲,将男人压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放开我,你们这群煞/笔!”
男人只被摁住了上半身,一挣扎,两条腿就像是蛆一样在地上扭动。
他声嘶力竭道:“你们这是禁锢,是剥夺人身自由,是非法拘禁!我要求享受公民自由的权力!”
白若松推开差点将自己毁容的门栅,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被摁在地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