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后的通天坛满目疮痍,黑羽军被匆忙赶来的乔锦缚住,留在原地等待南宫微发落处置。
一旁被唐岚抱紧的砚冰惊疑不定,狐疑地看着唐岚,说:“你们是谁?”
“我们是陵……”唐岚话说到一半连忙打了个转,“临时来此地勘察的修士。”
砚冰不信:“为何是现在?勘察什么?怎么单救我一人?”
唐岚无奈,翻出自己的腰牌,说:“仙盟的,货真价实,救你是我上头叫的。姐姐拜托信我们一回,你可是差点就死了。”
砚冰看过腰牌,心中仍是存疑,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人说:“你上头是他们?姓什么的?”
唐岚不解其意,如实回答:“姓南宫。”
“南宫微,”杜渐把马拴在树上,熟练地摸了一把马头,看着站在刘涉跟前的南宫微说,“你怎么在这?”
南宫微没回他,将杏戾归入剑鞘中,反问道:“你又怎么回事?”
“你问他。”杜渐抬手,“咔哒”一声把刚被刘涉掰脱臼的手臂归位,很不爽地用下巴点了点趴着地上半死不活的刘涉,“想用阵法锁我,再把我的修为据为己有才没下杀手,刘涉你还真是贪得无厌,不长记性。”
“我……”刘涉费力地抬头,用他那糊满血肉的单眼看杜渐,极力想要去辨认这个人,“我、认得、你?”
夜幕奔涌而来,杜渐站在黯淡的苍穹下,蹲下身来用指腹划过刘涉的左眼,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当然认得我,你一辈子都该记住我。”
当年杜长卿死的轻易,众人都不信他这般境界的修士会被区区地方军毒死,和当年萧盼山的下场如出一辙。
杜渐也不信,刚上位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查。结果发现,其中蹊跷颇多,却无从下手。
刘涉时任盛奈守备军统领,恰逢蜀都与青神道府关系紧张,凡人又不比修士,便向陵安道府求助。当时杜长卿也与青神道府执掌人交好,当即便应了,择了日子赴宴谈判。
谁料刘涉受人指使,此举目标就是杜长卿。因此早有准备。在杜长卿踏入厅内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深陷毒气和抑制修为的结界的包围之中,加之宴内吃食,他们早已是笼中困兽。
事后刘涉等人妄图纵火毁尸灭迹,偏逢夜半暴雨磅礴,和雨中孤身一人策马而来的杜渐。
刘涉在大雨中被突如其来的寒光突刺,直穿左眼。
他痛苦地哀嚎一声,一手捂住左眼,在豆大的雨点拍打下仿佛回到了过去——那是他还是个无名小卒时,第一次见到杜长卿。他在多年前的暴雨泥泞中被年轻的杜长卿打得几乎全军覆没,在多年后的暴雨中,又被他的儿子一剑穿眼。
雨洗不掉毒气,时间紧迫,杜渐出厅时背着杜长卿不甘地回头望着刘涉,不断冲刷的雨水和明明灭灭的灯光衬得他的眉眼更加狠厉深邃。他在门槛处勒马回首,恶狠狠地说道:“我们来日再会!”
刘涉听罢,突然跌坐在水洼里,溅起一身水花。他能感受到杜渐是想将他一剑毙命的,碍于事后问题,他不得不换位置刺。
刘涉抹了一把脸,雨水和血在他脸上混合在一起流下。他高喊着近卫,等不到回音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满屋的近卫都被杜渐杀尽了。
南宫微此时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他没见过刘涉,但是那暴雨夜里,他站在北堂外的廊下,看见了在雨中怅然失意走来的杜渐。
他浑身是血和雨水,像一只耷拉着尾巴的丧气.狗崽,紧抱着南宫微痛哭失声,一遍遍质问着天道命运。
“我做错了什么吗?!”南宫微看不见杜渐的神色,只觉得自己像要被揉碎一般,脸上和身上一片湿润,“我受够了……我是天煞孤星吗?!”
南宫微讲不出话,只是像杜渐对他一样来回摸着他的头,试图用笨拙的动作去安慰他。
从那夜起,杜渐开始和南宫微形影不离,生怕出意外。他已经经不起再一次失去了,终究还是防不胜防。
南宫微沉思片刻,轻轻按住杜渐肩头,低声说:“我知道,但现在不行。”
杜渐反握住他搭在肩头的手,侧过头同样低声说:“我懂,只是现下我们似乎被困局中了。”
刘涉听着他们打哑谜,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听见最后一句,他便有些得意起来:“玄陵宗的?年轻人就是冲动……咳咳……你们可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杀别人的人。”他挣扎起来,那张已经看不出样子的脸上似乎扯了一个笑。
杜渐挑眉:“我可没杀人,你不还活着?再说是你先动手,绑架丘吉人,我算见义勇为。”
刘涉:“但你就是动手伤人了,未有官府批准,我看你能好到哪里去。”
杜渐与南宫微对视一眼,后者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办法。
另一边的乔锦在黑羽军中走动,要防着他们挣脱或自爆。
忽然,他看见一抹熟悉的衣摆,当即便向前去查看,等走到了才发现,这居然有个和朱昭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女子!
乔锦看着她头上有鹿角,心中有个不妙的想法,试探道:“朱昭?”那人明显瑟缩了一下。
“果然是你!”乔锦喊道,指着泽。后者往身后的男人身上靠了靠,很害怕的样子。“还不速速归案!”
泽抿唇,道:“你是谁?我归什么案?”
“你害死了人家一家三口!什么叫你不知道归什么案?”
“血口喷人?别急着要捉人就随便找个替罪羊。”
那个男人说道:“小子,我劝你好好说话。”
乔锦气得火冒三丈,指着人说:“一丘之貉!我找我师尊来评评理。”
还不等两人还嘴,乔锦身后便传来一道温婉,尾音却微微发抖的女声:“阿泽……?”
她原先尚且抱有最后一线希望,在听见他们的对话后,那最后一点的火种都被浇灭了。
“族长。”泽换了表情,“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以前的错我会改的,别放弃我好吗?”
“那你的灵丹又是从何而来?”砚冰由唐岚搀扶着,明知没救了也还是欺骗自己一回。
但泽沉默了。
砚冰见状,连欺骗自己都做不到了,她痛心疾首道:“从此以后,你我便分道扬镳。”
一旁的乔锦瞪大眼,和同样震惊的唐岚茫然两望。
泽更为震惊,她神情恍惚,半跪在地双唇翕动:“什么?”她害人,但在砚冰面前总会变回当年那个在天灾中稚嫩无知的小鹿。她对砚冰有不一样的心理,这使得她在砚冰面前总像幼鹿一般,极力去隐瞒自己的阴暗面。但做错事的孩子不可能得到母亲的原谅,泽不能再挽回砚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