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弃?”男人看着他,沉思了半晌,“为何?”
程渊抬起头,与他对视着,“一来他背叛了我们,这已触犯了我们契约的条规;二来他这人现已无可利用价值;再者他凭一己之力将我们辛苦布下的局毁了,还招惹来司罚部。此人不可留!”
他们让陆贯招人入他的府就是为了让更多人为他们卖力,打掩护,让他们为黑羽军进一步的计划做铺垫。未曾想刚迈开一步,便杀出个司罚府。偏生给那陆贯还撞上了,间接性卖了不少人出去。
事已至此,此人存于此只会偏生祸端。不如早日舍弃,换棋。
男人摆了摆手,说道:“此事我会细查,到时候他自会有他该受的。还有何事?”
程渊咽了咽口水,沉默了片刻。
“我有预感我留不久,请大人尽快销毁有关我的一切。”
他抬眸望着眼前的人,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从后背发出的一道狭细的光抵不过眼前投射下来的阴影,消失在程渊的背后。
他们彼此缄默着,在无声中达成了约定。
※
杜渐将器物一件件收进乾坤袋里,封上了李岗家并将其掩去。然后站到康尧面前,断了他的脚链让康尧随着他走,顺手将康尧手上的束缚再叠了一层灵力。
杜渐自认为自己的随机应变能力很强,行得通的方法自然是要去试的。只是等到他实践了他的想法后,便有些后悔,但来不及了。
尽管现下街上无人,但他还是为了避嫌将南宫微的脸尽量都埋在他胸前,让人看不见脸。
他是不想走路,可一把剑容不下他和康尧同时站一起。只好慢慢走回去。
康尧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游行示众的罪犯——虽然他的确是罪犯。
热浪裹挟起片片枯黄残叶,逆风朝西奔去。
四下再无其余人,袭起的浪潮便攻向四人,卷得衣袍翻飞,玄靴踩得吱呀作响。
康尧百般无赖地四处张望着,看那日渐萧条的景色,又望了好几次杜渐。
“这样抱他回去?”康尧被解了禁言,有些疑惑地问。
他不知为何好端端的一个人杜渐要弄晕,增加负担。
杜渐瞥了一眼,少见地没讲话,感受着来自南宫微的小幅度的颤抖。
履行往日兄长的职责罢了。他想。这人完全不对自己上心,他便关照一下好了。身子这般差,他这样也合情合理不是?
康尧打量着他,觉得古怪,又说不上来。他总觉得,眼前这人可能没这么简单,不然不会随便就打晕高位者,定不简单。
他不在意自己死在哪里,几天后的下场是什么。因为他要做的,已经做完了。
在他被附身来这前,他特地去了一趟安宾稽查府。吩咐了线人叫他看人看严实点,嘴巴管严点。若是有人手脚不净,便弃。
那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会做到的,边说边回头望着一道半掩的门,似是怕门缝里会钻出个死尸来,说话速度愈发地快。
康尧一时好奇,便问了一嘴是不是招待了什么人。
那人说不清,只是说陵安上头下来的人来要案牍,一笔带过。又和康尧交代说去处理点事便脚步匆匆地往里走去,不消片刻复回,继续与康尧谈话。
康尧不知他招待的是何人,但能让他紧张,总归不是什么小人物。
现在他再一看,瞬间清明了许多。
眼前这两位,定与被招待者是一伙的。
再不济,也能扯上关系。
※
南宫微是被惊醒的。
虽然不算是“惊”,但他自身正处脆弱时,自然会感受各种微动作并及时反应过来。
更何况他一睁眼便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离得很近,手上传来的触感与重量不会骗人。
南宫微在睁眼的同时将身体微微往后倾,一把捉住了进犯者的手腕向着他的方向拉过。
杜渐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突然就后倾反捉着他的手腕,一脸不善。
“是你?”南宫微看清了那模糊的身影,紧绷的身体一下放松了许多,缓缓地松开手,环顾四周,发现杜渐竟是把他送回了淮海司罚府中。
杜渐颔首,向前半倾的身体朝后坐下。
“见谅。”他解释着,“方才我想探你的灵脉,只是未曾想你竟醒了。”
“无碍。”南宫微转了转手腕,瞥了一眼杜渐,并没有很想知道他怎么回来睡到桌子上。“康尧呢?”
“等侯审问,稍后我去。”杜渐望了望南宫微,端详着他的脸色。
看着好了些许,但也仅限于“些许”。
“我是不是扯你衣襟了?”南宫微忽然出声,看向杜渐还算平整的衣袍上七皱八褶的衣襟,片刻便收回了目光。“如有冒犯,还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