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自己死,要么被煞气反噬致死。”
信神的不一定要神祭,但他们不同。他们信的是刑戮天神,更何况他们手里沾了不少人血,这是要偿还的。
刑戮掌刑,杀戮,煞气也重。这种神没多少信徒,有也多是像司罚部稽查部那些人。但他们是个例,陆贯信是因为自己缺德事干多了老怕被捕,原先是信善施天神,后来被康尧带着跑去信刑戮。
他那日像往常一般,膝下垫着蒲团,在偌大的神庙里朝一尊白玉神像行拜神之礼。那尊神像雕的是一位长相温婉,服饰繁复的女神——善施天神。
传说善施天神神如其名心地善良,执掌的又是愿望与喜乐之类,自然香火旺,信徒多,招人喜爱。
但那日来了位约莫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正巧就站在陆贯身后,说道:“你信善施天神?”
陆贯头也没回,以为是哪个新来的信徒,便道:“是啊。”
谁知那人忽然发作,快步绕到前面揪着陆贯前胸的衣服,白银色的眸子盯着他低吼:“凭什么?!她就这么招人喜欢?”
陆贯被吼得莫名其妙,觉得自己怕不是遇见个疯子,理直气壮地说:“我信什么与你何干?信与不信不是自己选的么,干嘛对信的人发疯?”
“凭什么!”那个男子似是没听进去陆贯说的什么,自顾自地低吼着:“抛弃自己孩子,她又凭什么?!”
陆贯更蒙了,满头雾水,抬起手对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疑惑道:“不是,这位小哥,如果我没猜错你是骂你的妻子?你这跑来神庙里逮着信徒骂又怎么回事?”
“善施……檀施……檀拾……”他还在自顾自地说着,眼底浮现出薄薄的一层正常人的瞳色。
“嗯???”陆贯真觉得自己倒大霉,见到个不听人说不讲理的疯子,够晦气。
那人忽然松开了陆贯,眼睛变得与常人无异,同样迷茫地说了句:“你谁?这哪?”
陆贯这一听直接气笑了,对着他道:“你刚刚对着我骂人还揪我,你问我?”
那知男子挠了挠头,思考片刻后说道:“什么?我有吗?”
“你还不认账的?”陆贯盯着他,心里打赌这就是个半疯,“叫什么?”
“康尧。”
陆贯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你有无妻儿?”
康尧摇头。
“你问这做什么?”康尧觉得奇怪,哪有人上来就问这个的?
陆贯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盘算着怕不是疯完就忘事的傻小子,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交代了。
“不是,真的?”此时的康尧尚且年少,长大后看不出丝毫年少时的性格。“我干过这事?什么檀施檀拾我都不认识啊。”
陆贯盯了他有一会儿,终于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了——那时的康尧浑身杀气重重,瞳色是白银色的,但现在不但没有分毫杀气,整个人还显得很单纯无害,眼眸也是常人的黑色。
他陆贯虽不是修士,但毕竟在这种由修士掌管的国都里,他多少对此道稍有耳闻,这许是被上身了。
“没事,八成是你被傻子上身了。”
康尧将信就信,与陆贯聊了好一阵。
“依我看,要么去供奉刑戮?够帅气。”康尧道。
陆贯摆摆手,“不,煞气太重,先前望过一眼他的神像,没记得长什么样,但那煞气整得我瑟瑟发抖。”
“以毒攻毒,以煞镇煞嘛,你不是说你那宅子煞气重?镇一下。”康尧很理所当然地说道。
陆贯思考了片刻,觉得不看神像长什么样子也不耽误镇宅,就干脆随着康尧去了。
陆贯哪有干过祭祀这事,这头一次还这么大规模,自然什么都不懂。
“他们不会查到你在哪?你还不跑?”
“我死便死,你今晚是要去请罪的。”康尧从头到尾都板着张脸,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置若罔闻。
陆贯忽然觉得当年结交康尧是件错误的事,谁知当年那个愣头青硬生生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他生怕一个没留意哪里惹康尧不高兴了,自己就成为他过手中尸骸的一块。
行,去就去。
※
杜渐没能成功入定,正觉得入了的时候,他敏锐地听到一声喘息。
很小声,但是很急促难受,像是从海潮旋涡中挣扎出来的人发出的声音。
本来还坐得住,但后面那人开始不安分了,在说梦话,可又听不确切。
杜渐静不下来了,压着的眉抖了抖,一阵窸窸窣窣后翻身下地准备一探究竟。
“我倒要知道你说什么梦话。”杜渐在黑暗中轻声说着,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南宫微是不会说梦话的。
杜渐走过去半蹲下来,还没来得及看清南宫微此刻脸上的神色,便清晰地听到一个字。
“哥。”
杜渐石化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