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渐守着那小孩守了整整三个月,期间他总是一边在一旁打坐一边待着一旁守着。
原因无他,这孩子每隔两个时辰就要喂一副药,那药苦的他边煎边捏着鼻子,也难得这小孩能喝得下去。
也不排除是昏迷无知觉。
杜渐有一日突然来了兴致,好奇他的年龄。便仗着自己会摸骨龄握着小孩的左腕探了上去,结果这没摸还不打紧,一摸就不得了。
他摸不出骨龄,一运灵力探下去便是经络。
世间摸不出骨龄的只有两类人,一类是神,一类是鬼和残魂。
杜渐不信邪,再探了一次,结果依旧。
但眼前这躺着的人,既不是鬼与残魂,也不是神。
那……
杜渐咽了口口水,眼底忽明忽暗,用着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他。
他是谁?或是说……他是什么?
他不愿去多想,也不愿去揣测他自己救回来的人。
※
“……看不出异样。”樊梵——杜梵坐在榻边侧着头垂眼看着榻上人,手里还握着小孩的腕,反复探查了好几次,最后无奈摇头。
非鬼非神,就是有神力给掩去了也说不定,但他们终究是修道的凡人,探不出神力。
“那……那他……”还是人么?
杜渐说不出口这话,谁知是不是给谁用法术掩去了,但如今又什么都探不出来,心下不由得一阵忐忑。
杜梵起身撩开白色的门帘,转头将右食指轻轻在嘴唇上搭了一下,“嘘,他还小,他现在也该醒了。”尔后转身消失在鹅毛大雪中。
屋里炉火烧的正旺,火星子自炭黑中上升发出响声,最终消散。
太安静了,即使火星在闪烁,在发出喟叹。
杜渐拉了一下木椅,坐着半支着头看着,又把棕黑的被褥往上拉了拉,又伸手握住了那冰冷的手。
他的眉目线条十分流畅,长大后定是个俊美的男子。
忽然,他觉得自己手里的握着的手稍微动了动。
他以为是错觉,微微侧过身去低头看着,发现被被褥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孩紧皱着眉头,攥着杜渐的手,像是溺水濒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
“没事啦,有我。”他轻轻安抚着。
不知是方才那一下动静抑或是疼的,小南宫微刚缓缓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侧头看他的少年。
“醒啦?不刺眼吧?”杜渐发现他轻挣了一下手,便顺势松开。
“……”南宫微半阖着眼躺了一会,缓过来后慢条斯理地坐起,垂着头,刚放到被褥下的手正捏搓着。
垂落下来的乌发掩住了他病白的脸庞和此刻脸上的神色,单薄的肩膀显得他愈发削瘦。
杜渐静静地坐在一旁。
过了有一会儿,杜渐寻思着差不多了,开口问道:“你姓甚名谁?几岁啦?”
杜渐见他张了张嘴唇,又把刚刚要说的咽下去,说了与方才口型不符的字。
“南宫微……”小南宫微说话的声音很小,眼里只有迷惘。“嗯……九岁。”他探出手来,比划了一下。
稚嫩的孩童用着澄清的眼眸望着他,一派天真无邪。
杜渐默默地在心里锤了一顿胸口,他是真的想摸摸小孩子的头,因为可爱。
怎么会有小孩子这种东西存在嘛。
“那你能告诉我,你爹娘是何人?你家在何处么?”他说着,身子微微向前倾,用手支着下巴。
南宫微怔了怔,皱眉捏着被褥想了半天挤出三个字“行云月”。
杜渐:“?”
行云月这哪儿啊,听都没听过。
他打算换个问题,便问道:“那你爹娘可还在世,若在又在何方?”
南宫微刚抬起点头又垂了下去,半晌慢慢地摇了摇头。
杜渐“……”
总结,南宫微爹娘在世,但是在行云月……反正他不认得是哪。
杜渐心想算了还是先不问了,刚醒来一小孩也想不起什么。
他转回头去端起那碗尚且温热的汤药,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接着一口口地喂着。
他向南宫微说了些用药禁忌等事项后便交代自己要出去一趟,南宫微听完后也只是迟缓地一点头,便挨着床头靠板阖眼了。
杜渐帮他披好被褥后便轻手轻脚地抬起挡纱溜去儒文部……查地图。
※
南宫微是真的什么都忘了,他能够想起“行云月”这个地名就不错了。
他只记得那好似梦中的轻纱在他眼前飘荡,白玉的宫宇时隐时现,女人的轻声呢喃,白铃笼着月色摇晃……
睁眼便是漫天大雪,记得自己很冷,不由得蜷缩成一团。
有一簇火光围绕着他,像是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