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都忘不了,五年前,南宫微匿声在他后面,反手把杏戾从他后背刺来。雪亮的剑刃贯穿胸膛,喷涌的鲜血染红了纹着暗金纹的玄衣,莫名有点美异之色。南宫微抹上一抹平日里从未有过的微笑,诡异异常。轻声笑着在他耳边说:“元陵啊…我来送你入极乐如何?”
往事种种,今日并在脑海内浮现,让他头痛不己。
新上任就没了的宗主黑着一张脸,头上好像有一堆怨灵似的,着实把乔锦吓了一跳。“渐哥……?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没事吧?”乔锦试探的问着。
“我没事,继续走。”杜渐的语气里满是你别再说下去了,吓得乔锦愣是后面一路上都没有说句话。
司罚部的门敞开着,周边都种着甚么青竹梧桐和几株杏花树。虽说是“罚”部,主掌着大小案例,却莫名看着比儒文部还文气。除了木门内放着的那几个刑杖棍和门匾上黑底金字刻着的“司罚部”以外,怎么看都不像是司罚部。
杜渐走进堂外的院子里,端详着刑杖棍;玄铁黑漆,看着约莫二尺,分量光是看着就很重。杜渐突然浑身发凉,竖了一身的寒毛。
他上一世只是粗略地见过刑杖棍,并没有亲自试验过。一想到这玩意在背后按最轻的罚律来上十棍……
难以喻言啊……
乔锦把箱子放在了前堂,手放在脖子侧边,扭了扭脖子,眼睛余光正好瞥见在外堂院内单膝蹲在地上,正端详着刑罚棍的杜渐。他忽然来了兴趣想打个趣,三步并作二步地走向杜渐,打了个哨子:“渐哥!看这……”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暗沉的男声打断,活生生给尽数咽入喉中。“谁许你们在司罚部喧哗。”一抹玉白色的身影倚在了主堂外的柱子上,微微挑了挑眉。
杜渐倏然站起身,这声音怎么会错,他前世听了无数次的声音。果然,一直避着不见的人还是要见么?
他没有转过身,但目光有些许发狠。
“誉清……”
他轻声地念着南宫微的字,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
“拜见师尊,从此以后,我便是你的徒弟。”
一声落下,敬茶后人饮过,拜师仪式就此结束。杜渐换上了白面边滚玄色袍样式的校服,面上打理妥当,束起了高马尾,尽显少年意气风发之气。此时他正半跪在司罚部大堂之上,等南宫微饮完拜师茶,等待下一步安排。
南宫微抿茶,墨色的眸低看跪在下方的少年道:“起身罢。”
少年此时单膝下跪着,作揖道:“谢过师尊。”随后起身,伴立于年轻男子的身旁。
冗杂的拜师礼后,便是些鸡零狗碎的琐事,但也好在只消一个时辰便做完了。
杜渐整理着他新住处,感慨般的地想着:幸好我这脸皮厚罢,连跪拜礼和那句“师尊”都叫得出口,亏得我羞耻感几乎等同于无,不然就要叫人起疑了。他手上动作没停,眼睛的余光却是飘向了这住处的摆设和布局上。
案台,床榻……还有个熏香炉?
“看不出来,他还有熏香这习惯。我记得先前是没有的。”杜渐前去探头去闻了闻那四脚狮首样的熏香炉所残余的味道,忽的一惊,这不就是那日雪天时南宫微身上的那股气味么?
似是雨后淡雅清香的花,味道虽轻,但比那些个浓妆艳抹般的花要耐人寻味。虽说古人有云浓妆淡抹总相宜,但杜渐却独爱这气味,如同一见如故。
他暴风似的搜寻着脑海中深处,但结果仍是查无此事。
“死一死,十年记忆少啊。”杜渐发自内心说道,假死也是死嘛。
不知是他自身对南宫微的情感保留抑或是他的意识抗拒,从头到尾,其实他都没恨过他,只是有时会嘲讽般想着罢了。
真奇怪,似是有爱,似是有恨,但到头来又好像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