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均怕吵醒他,一动不敢动,维持着僵硬的姿势,竟也睡着了。
林管家父子寻来时,见两个少年不知何时躺倒在地上,头抵着头,脸上都挂着泪,静静安睡。
林管家将岱安抱起,林暮抱起薛灵均,将两人送回林岱安的房间。
翌日,王粟香得知她的宝贝疙瘩又跑去了林家,气得哆嗦,一把扯过薛灵均,
“我滴乖儿,你还敢去!如今那煞星都已克死了他爹,还妨病了他娘!谁知会不会再害旁人,娘以后可再不许你去,也不许再和他亲近,你听见没?”
这话薛灵均听得耳朵磨出茧。
自从薛仁归来后,王粟香又喜又忧,喜的是薛家乍然富贵,从小财主变成了大富商,忧的是她家宝儿总爱亲近那林家乞丐命的煞星,怎么劝都不依,她生怕宝儿的状元命格遭受连累。
又过月余,林岱安服侍母亲喂药,林素贞望着儿子,忍不住又悲从中来。
她懊悔自己无用,连累儿子受苦,怎奈自己体弱,心知悲伤无用,只会误了儿子,却无法自抑。
不过总算比初时清醒了许多。
“玉郎清瘦了不少,想是这些日子吃不少苦。”林素贞拉住林岱安的手,语气沉静,“为母有一事,要你去做,你且听仔细。”
林岱安忙放下药碗,恭敬听着。
“你去吩咐林管家,去请张县令来,办理一桌好酒好菜,张县令早年得你祖父照拂,是个知恩图报的,让林管家多花些银钱,托他暗中多雇几个街上的浪荡混子,拉薛仁去喝酒,言语中要对薛仁多加夸赞,待他有七八分醉,再打听他海上经历,托人在暗中将他一言一行仔细记在纸上,带回给为母看。”
林岱安不解,“母亲为何要绕这麻烦,何不直接请薛叔到家中来问他?”
林素贞默然片刻,才道:“玉郎,这世间人心隔肚皮,为母不能让你父死的不明不白。你只按我说的做。”
林岱安点头应下,见母亲又嘱咐他:“除了林管家,切不可告诉外人,也不许告诉灵均。”
林岱安一并应了。
张县令听闻消息,也悲叹了一回,得林管家嘱托后,果真去雇几个人,花一个月的时日,和薛仁打成一片。
这日,那几人拉着薛仁去县里最好的酒楼,“花香楼”吃酒。
薛仁得几个狐朋狗友一顿狐狸海夸,果然有几分飘飘然。
待到酒醉七八分,有人问:“那林彦归怎个如此短命,果真是他那儿子命格不好,克死他不成?”
薛仁面露得意之色,口中却道:“不许这么说我林贤弟。”
那人接着发出一声感慨:“读书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有富贵命。”
有人附和道:“说得不错,最是无用读书人!像薛老板这样威武,能从海盗手中逃出来,还得这么大一批海宝,才是真英雄所为!”
薛仁听得酒兴大发,又连连喝了几杯。
又有人问:“不知当时是怎样一番情景,想来必然是万分凶险!不知那海盗是何方神圣,可有名头?”
薛仁酒气上头,得意道:“是那大名名鼎鼎的‘海上龙王’练空桑。”
“练空桑?!竟然是他!听说他有个妻子,长得极为美貌,不知是真是假?”
薛仁哪知道那么多,嚷嚷道:“老子又没见过她,怎么会知道她是美是丑。”
又有人问:“听闻那练空桑最喜欢挖人心肝,吸人脑髓,烹吃人肉,叫人闻风丧胆,那林彦归不会是被这练空桑给吃了吧?”
薛仁含糊着编了一套说辞,说那练空桑长得凶神恶煞,若雷公再世。
几人又灌了几杯酒。
“不知薛老板是如何脱身的?”
薛仁已醉意十足,迷迷糊糊道:“什么脱身?”
几人笑着说:“从那海上龙王练空桑手里脱身啊?”
薛仁嘟囔道:“我又不曾去,何须脱身。”
众人惊诧,立刻有人问:“薛老板当时在何处?没有和林彦归一起?”
薛仁听得林彦归的名字,心中一惊,发了一身冷汗,酒意散去了些,胡诌道:“我是被一位大侠救了去,才免于难。可惜那大侠到的晚了些。”
“不知哪位大侠,这么厉害,竟然能从练空桑手底下讨便宜!”
薛仁话赶话,只好挑了个江湖上名头最大的,“正是那神出鬼没的天涯浪人,楚辞楚大侠。”
“楚天涯?!”几人震惊道,“那怪不得了!”
楚天涯本名楚辞,性情狂浪,剑术高超,十五岁就一把万华剑挑了整个武林,闻名江湖,但神出鬼没,踪迹难寻,江湖上号称“天涯浪人”。
更有民间传闻,前朝谋逆的燕王,就是被楚天涯一剑挑之,呜呼命丧。
众人情绪激动,谁不想睹一睹那楚天涯的神采,连忙打听,这楚天涯是否如传闻中那般丰神俊朗,风流潇洒。
薛仁便将那楚天涯夸得天花乱坠,听得众人都纷纷叹服,才脱身归家去。
待回到家,薛仁便有些后悔自己酒后狂言,又被妻子王粟香数落一顿,心中升起火气,怒道:“恁个婆娘!老子如今不比从前,你再多说一句,老子休了你!”
气得王粟香差点与他厮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