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二十的早读,原主通常是旷掉的,每天睡到将近八点才起,因此当段夕暥六点半就出现在餐桌上时,一家人都感到十分震惊,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
在黄女士惊讶的嘘寒问暖当中,段夕暥意识到,他应该先模仿原主的人设,以免让周围人看出问题。
段夕暥随便扯了个去学校赶作业的幌子,黄女士便安排了司机,送他去学校。
他得早点去,趁着所有人都不在,把于禛作业本里那份月考答案销毁掉。
汽车在灰蒙蒙的城市里划过,天色还太早,路边卖早餐的小摊做着准备工作,等待着不久后的忙碌。
段夕暥所就读的仁梓一中建校比较早,学校位置靠近市中心,离他们家并不很远,但也有十几分钟的车程。
段夕暥坐在汽车后座上,有些困,但一想到待会要去到学校了,又打起了精神。
他上辈子早早住进了疗养院,没有正经上过几天学,对此还有一些新鲜感。
可等待的时间总是无聊,他开始百无聊赖地玩着蓝白校服的袖口,忽而想起,昨天电玩城里被小混混找麻烦的那个少年,也是穿着一样的蓝白校服。
原来他们是校友,说不定能在学校里碰到。
段夕暥想起那双清冷的琥珀色眸子,莫名生出几分期待。
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明明那个少年昨天的态度很糟糕,很高冷,段夕暥帮他解围之后,对方连句谢谢都没有。
思来想去,段夕暥确信,自己一定是被黄女士那句“英雄救美”洗脑了。
到了学校,段夕暥循着身体记忆走到了高二(3)班的门口,教室里亮着的灯光让他心里一沉。
他以为自己已经来得够早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同学们的努力程度。
段夕暥没有贸然进去,往前走了两步,透过玻璃窗往里看去。
教室里只有后排的灯开着,昏暗包围着那一小片光亮,似乎要将其侵蚀,而在那片光亮之中,后排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昨天电玩城里那个少年。
他今天规规矩矩地穿着蓝白色校服,忽而抬手潦草地向后抓了下头发,隐在发间的手指骨节分明,只是手背上贴着的创口贴有些煞风景。
干净又凌厉。
段夕暥的心跳落了一拍。
他们是同班同学,那为什么昨天对方的态度那么奇怪,好像跟他有仇似的。
一丝不妙的预感爬上心头,段夕暥蓦地想起,这班上还真有个人和他有仇。
于禛。
这次心跳不只是落了一拍,段夕暥感觉自己的心脏简直要停止跳动了。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不久之前他还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该怎么在不破坏人设的情况下逐渐扭转和于禛之间的关系。
这下好了,不用装了,人设早就稀碎了一地。
段夕暥大脑飞速运转,他深吸口气,从后门走进了教室,径直走向少年的位置,然后拉开他同桌的椅子坐了下去。
刚坐下,段夕暥就看见了少年桌面上摊开的卷子左上角,字迹潇洒的署名——“于禛”。
段夕暥:“……”
难怪于禛昨天一点不领情,说不定昨天那几个小混混本来就是原主找去为难于禛的。
而所谓的“英雄救美”,在于禛看来,或许只是一场贼喊捉贼的拙劣又无聊的表演。
霎时,段夕暥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满脑子只剩下三个大字:摆烂吧。
于禛本来在很专注地做题,黑色水笔在纤长的手指间灵活转动,可当段夕暥逐渐靠近,转笔的动作停滞了。
他没有看段夕暥,只是放下了手里的笔,抿直的唇角透露出两分紧绷。
微凉的晨光从窗外透进来,敛进少年低垂的眸子里,流转出琥珀色的光采,段夕暥无端想起黄女士昨天调侃他的那句话。
那个小朋友还怪好看的。
实在是不合时宜。
僵持良久,或许是段夕暥的目光太过直接,又一直不说话,于禛眉眼间显出几分不耐:“有事?”
段夕暥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虚,头皮有些发紧:“有事。”
于禛偏头看向他。
段夕暥和于禛差不多高,但他坐姿懒散,于禛坐姿端正,因此于禛看向他时,视线略微朝下,眼睫微垂。
那张本没什么表情的脸,忽然就被晨光镀上了一层似有若无的温柔的光。
不过只是转瞬即逝的错觉。
段夕暥磕磕绊绊道:“能不能借一下你的作业本,我想抄一下。”
一个经常欺负你的人,忽然来问你要作业抄,这怎么想都不安好心,但段夕暥一时想不到更好的理由了。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不报希望地等了一会,不料却等来对方一句冷淡的:“哪科?”
段夕暥喜出望外,下意识脱口便道:“随便!”
随便。
于禛:“……”
这句“随便”一出口,气氛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这个作业抄得,不太严谨,不够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