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他……可伤了?病了?”天子鼻尖几乎探到班稚眼前。
“无恙,无碍,新都侯康健如昨。”班稚话音刚落,却见天子快步跑出老远,两手提袍跺起小碎步,原地转了两圈。
班稚扭身呆望,天子又跑了回来,问道:“他怎么说?”
班稚尴尬龇了龇牙,挠头道:“没说什么……”
“他还生朕气?”天子逼问道,“你怎么同他说的?”
“臣说陛下无意令他送死,原是为放他……”
“嗐呀!什么叫‘令他送死’,你说这干什么?!”天子又生起气来,手指一下下点戳班稚额头,“你你你你!会不会说人话?”
“臣哪得机会分说?才讲了一句,他便叫臣‘休管闲事’!”班稚梗脖儿争辩,天子转身便走。
未央宫中,班婕妤瞧见天子脸上久违的飞扬笑眼,便知王莽平安。
“途中伙食不好?眼见瘦了。你先吃两顿好的,再回去见阿娘。”班婕妤手捏班稚薄腮,待要再念叨几句,却听天子道:“班稚,你歇一宿,明日再往新都替朕传旨,叫他回来。朕有要事相商。”
班稚跪领圣谕,班婕妤却道:“君上三思。君上忘了前次因何不得不放新都侯出京?妖异之说甚嚣尘上,仍未平息,君上又令其回京伴驾,岂非重蹈覆辙、陷他于不义?”
天子闻言失望颓然,背着手在殿内来回逡巡。班稚终于得空,便将这一趟所得情报详述一遍,王莽如何被逼坠崖、又如何巧遇匡衡爷孙俩得救,及刘度失智被捡的经过尽数讲出。
班婕妤听得分外专注,连连点头,天子却似心不在焉。待班稚禀报完毕,班婕妤见天子全无反应,只得代为首肯道:“你辛苦了,君上必有重赏。”
天子却转向班婕妤:“你去一趟新都。”
“我?”班婕妤愕然指指自己,蹙眉疑道,“君上这是何意?妾居深宫后苑,怎可外出?”
“朕准你出宫便是。”天子两手叉腰,“你弟这嘴不行,你替朕跑一趟,带几句话给他。”
班婕妤目瞪口呆,心道这人当真疯了不成?我一后宫嫔妾,跑出宫去与外人男子交接,成何体统?
天子竟扯住她衣袖,便扽边嚷道:“哎呀你替朕跑一趟吧,求你了!有你弟护送,你怕啥?回来朕便封你为昭仪,好不好?”
班婕妤腹诽道,你封我为太后也不成啊!前些日子天子不知抽什么风,说要寻个好人、让太后改嫁出宫去,太后听了这话,气得掩面痛哭,连着几日吃不下饭;这才消停了没多久,竟又犯起浑来!
她气结无语,奋力抽袖把天子双手推开。班稚也愣了半晌,这时终于回过神来,出声替阿姊解围道:“不如陛下修书一封,臣即刻出发,快马送往新都便是。”
刘傲怔怔想了想,写信,写什么呢?说是“有要事相商”,可要真写,又没有什么值得一提;更何况,有些话非得当面说不可,写下来总觉不是那么回事。
“不成!朕写不了。”天子白他一眼,“你少添乱!”
班婕妤好不容易抽身出来,转身便往屏风后躲。天子不依不饶追进内殿,拦在她身前缠道:“求你了,你那么会说话,再帮朕一回吧!”
“朕同你最好了,帮帮朕嘛好不好,班昭仪?”
班婕妤被他缠得心烦意乱,情急之下脱口道:“帮不了。我同他原有婚约,实该避嫌。”
此话一出,天子立时收声后退一步,偃旗息鼓坐回榻边。
班婕妤心知此番失言,不禁十分懊恼,急忙弱弱补道:“也算不上吧,从前他兄长在世时有此一议,而后妾有幸中选入宫,便再无后话了。”
天子垂头半晌不作声,班婕妤心中不安渐浓,待要再辩白几句,却听天子幽幽道:“挺好,你两倒很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