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一浸,晚一浸,不可多服。”孔休动作娴熟,轻轻摇晃酒杯,见酒色渐深,便双手呈上,送至王莽面前,“侯爷请。”
王莽暗暗咬牙,颓然垂眼,而后接过药酒一饮而尽。
孔休回位静静等候,不多时,只见王莽深深吸入一口气,双眼顿时有了神采。
疼了这许久,王莽的感官都已日渐迟钝,如今身子陡然清爽,疼痛消失的感觉,竟是如此甜美。太舒服了,他忍不住抻开手脚,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
孔休将锦囊放下,拱手行过礼后,便告辞走了。王莽飞身走回卧房,轻飘飘扑进炕被里,瞬间坠入酣美的梦中。
被骨缝里酸胀的钝痛逼醒时,已是深更半夜。尝试过无痛的安眠,疼痛便格外令人难以忍受。王莽禁不住闷吼一声,心里默默盘算,午后服了一浸,到此时将将六个时辰,确如孔休所言,早晚各须一服。
可此时再服一浸不当不正,不如熬到天亮。话虽如此,王莽却煎熬不住,咬牙挺了不到一炷香工夫,便嘶吼着唤来下人,又饮了一杯药酒。
次日清晨,匡衡将哈欠连天的外孙丰儿拎来庭院里背《诗》,却见王莽竟也手持一卷,端坐于院中石凳之上,不禁大吃一惊。
王莽无意隐瞒,便将孔休劝服草药一事据实相告。匡衡听罢久久不语,最终深叹一气,伸手在王莽肩头按了按,便带丰儿用早饭去了。
王莽并未掉以轻心,从那日起便派心腹暗中留意孔休行踪、看他与何人往来交接,以追寻这极乐草的来源。可观察了月余,孔休行迹坦荡,未见丝毫端倪。
直到三月初的一日,孔休来侯府告假,只说须出城一趟,事由却语焉不详。王莽便派手下暗中尾随他至城外十里驿置,见他与一队豪车华服之人逢迎寒暄,貌似十分热络。手下奔回侯府汇报,王莽思索片刻,直觉此事可大非小,便更换了便服,轻车小驾亲自前往探查。
傍晚时分,王莽一行潜至驿置后门,听见里边丝竹声响,似在宴饮。应是孔休做东,招待远来路过的贵客。
按说有达官勋贵路过新都,该由新都侯府照应接待;孔休虽代行国事,却无权替侯爷宴客,更何况还是背着王莽。
疑虑之下,王莽带人开门入院,从宴客厅堂侧面的格窗向里观瞧。若是京中来人,当有些熟悉面孔。王莽戳破窗纸定睛细看,席上诸公除孔休外,竟没一个他有印象。
他收回目光,正转眼思量,忽被当啷一声惊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一个朱唇玉面的英俊后生,正趴在地上拨弄翻倒的酒樽。
“哈哈,哈哈!”那人虽已成年,口中却发出类似婴童的痴笑声,竟还以掌心拍打洒在地上的酒水,被四溅的水珠逗得摇头晃脑,乐不可支。
王莽看清那人的面庞,顿时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二公子,二公子,”一旁下人拉他袖笼,哄孩子似的轻声细语,“好了好了,仔细打湿袖子。”
刘度怎会在此?而且,人好像……痴傻了?
正当王莽瞠目错愕之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捂住他嘴,猛地将他朝后一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