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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永夜幽特别礼貌，就像一个母亲跟儿子的严师打招呼一般，向站都站不起的蓬莱君微微低头致意，表示你就是蓬莱君吧，我家熊孩子多亏你养育教导了，小鸟儿常和我说起你，这么多年，他能被养得这么好吃……啊不，养得这么生猛壮实你功不可没，谨在此致以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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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什么情况？

饶是蓬莱君这般经过百多年大风大浪的人都一边吐血一边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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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幽继续哔哔了几句诸如“小鸟儿很好吃哦，非常好吃，比阿兄还要好吃一点”、“我是真没想到，他身上居然还有玄翼大君的庇护，庇护加上的那点嚼头太妙了，就是难消化……”、“啊，这次真的好险啊，就差一点啊，要是被章阳绗先吃掉小鸟儿，那我就完了，幸亏是我先吃到的，但就这样，我被‘神性武装’捅了两下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会死，真的，没想到居然撑住了，好险好险~”之类的，蓬莱君听到这里心头一动，不知哪里生出来点力气，勉强撑起身，坐在地上，满脸血污，从从容容地对永夜幽一笑：“夫人谬赞。”

永夜幽笑出声，说你比我的小猫儿倒更像活过三百年的人。

语罢，她在王座上悠悠抬头望向天际，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复又看回蓬莱君，甜甜一笑：“为表谢意，你可以自己选哟~~”她可爱的歪了歪头，漂亮的血色眸子看着蓬莱君，“……你自己的死法。”

“……居然可以自选么？”

“那是自然，别看我这个样子，基本的人情世故我还是懂的，尊师重道即便是——”她笑了一下，“我这样的怪物也是知道的。”

说罢，她朝蓬莱君伸出两根指头：“要么，等‘那个东西’来了死，要么，与此世齐死。”

蓬莱君迟疑了一下，“……那个东西？”

“……哦……”永夜幽意义不明地喟叹了一声，她复又望向之前她凝视过的天际，“……你感觉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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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世”之外，有某种极其巨大的“存在”，正在被什么牵引着，向“此世”靠近。

不知何物、不知为何而来、不知何时到来。

那是就本身“重量”而言，比永夜幽还要巨大的“存在”。

缓慢而确实的，被“此世”的某物牵引而来。

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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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君一无所察。

一向面无表情的男人微微皱眉，永夜幽掩袖而笑，淡淡地道，那其实也不重要。

“因为啊，在这之前，须弥婆娑，万生万物，已经都被我杀掉了吧。”

而就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面具之下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那张被面具覆盖、她脸上的另外一幅面孔，说话了。

那个声音既非男，也非女，或者是同时是男也是女，但是又莫名的不像人，像是一尊玉像从它黄金的喉咙里震动出了金玉之声。

它说的话蓬莱君听不大懂，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术力，印上耳膜的同时，它所蕴含的“意义”也直接印在了人脑之中。

蓬莱君颤抖着呼出一口气：那是龙楼真言，而且是最古老的那一种。

那个声音说：“第一杀，娑婆全消，灭尽众欲，万生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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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字落地的刹那，蓬莱君感觉到，“此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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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此世”，被“死亡”笼罩。

“死”在这一瞬间，化为了物质，“死亡”被感知了——“死亡”是有重量但不可见、不可触碰的雾一样的怪物的胃。

“死亡”极重又极轻，覆下来，就像是被“死亡”吞进胃里。

而蓬莱君正处于这个巨大胃袋的中心。

在认知到这一点的瞬间，蓬莱君的意识弥散了一下，随即被他强行聚合，

“啊，现在不用担心，你在和我说话，你在被我注视，只要我还看着你，你还被我‘观察’，那么你就‘存在’，你就不会被‘死亡’排除，咱们还可以聊会儿天。”

那个非人的声音继续吟诵，永夜幽柔美的声音同时响起，与吟诵声交错流淌，像是彼此的影子，又似回声，王座上的女子托腮而笑，发若流泉，衣若蝴蝶，她说，没办法啊，只要我真正“现世”，就一定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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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的女王在她的白骨御座之上，被“万物之死”簇拥，眯起那双绯色的眼睛。

她说，我既“死”。

“我既是死亡本身。”

“当我‘降临’，‘此世’之死便开始了。并不是我想这么做，而是，我存在既‘死’。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就像……天灾生而为天灾，跟它想或不想没有关系。”

“而死有三重，第一死为，杀尽众生所有欲望，欲为万物根本，也是所有万生的动力，此一杀，万生皆死，‘此世’就此停滞。”

“第二死，杀死的是‘时间’与‘空间’，断绝因果，由是抹消过去现在未来所有因果业力。万生从根本上被杀死，既，从来不曾存在过。”

“而最后一死，所杀的，乃是‘死亡’本身。”

女人优雅侧头，时时如雾蒸腾，尸气凝成的华服在她肩头缭绕出一只华美的凤鸟，随即振翅而下，化为她长长的，垂落地面的裙摆。

非人的吟诵渐渐弱了下去，直至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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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万物皆杀，尽虚归空。万物万生，甚至于‘死亡’本身都消抹而去，一切一切的尽头，就是‘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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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君顿了一下，“这样您也会死吧？难道夫人不想活着么？”

“我倒没有特别想这样或者想那样啦，对我来说，没有阿兄的话……没什么区别。”永夜幽给他的回答意外的诚恳和直白，她笑了一下，“生还是死，于我这种非人的怪物，倒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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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她的意思就是，虽然她没有主观想灭世这种想法，但是客观上她存在，“死亡”就会降临，但对永夜幽本身来说，永夜澪不在，这事儿就无所谓。

不过既然章阳绗用尽全力把她逼出来，那就……出来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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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灭世版“来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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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永夜幽又往天空瞥了一眼，而就在她没有注视蓬莱君的一瞬间，失去了强大的“观察者”，处在“死亡”核心处的蓬莱君，本身的“存在”立刻开始崩散——

他开始意识与□□双重意义上的“消融”，蓬莱君身体内外所有施加的术式全部无效——差太多了，人类的术力与纯粹的“死亡”根本不在一个层级。

无法反抗。根本无法反抗。

在他身体崩散到一半，拼尽全力勉强维持住意识的时候，永夜幽慢悠悠地又看回来——他被永夜幽重新“观察”到的一瞬，崩散停止了。

永夜幽看着崩散了一半，像团烧过又凝上的羊油灯脂一般，已经不成人形，但还勉强保持自我意识的蓬莱君，依旧用很礼貌很诚恳，还有点歉意的态度道：“不好意思……刚才那东西太近了，走了一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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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地拍了一下手，笑吟吟地说，那我们继续。

与此同时，她面具下的那张脸再度开始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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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的声音振动着空气\\永夜幽甜美地笑了一下。

她们同时开口。

“只要我真正的‘存在’，完全‘降临’，这些，就一定会发生，谁也阻止不了，包括我自己。”\\“第二杀，空时湮灭，业力皆消，因果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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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君在这一刹那，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2353

——成、住、坏、空——

——万物皆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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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意识即将湮灭的一瞬，他听到自己对永夜幽说，“我选择现在死，请吃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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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蓬莱君的意识便消失了。

他没有听到永夜幽甜甜地应了他一声，“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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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永夜幽很有礼貌，完完整整地吃掉了。

而他在被吃掉的同时，释放了刻在他骨头上的一组术式。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伤害性，属于白山家天赋的术式。

这个术式有且只有一个作用：它可以让人在死后，利用白山大君身为法则之神的权能，将“死”这个规则排除在外，保持意识与术力短短一刻。

这样就够了。

一切如他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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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君在刚才与永夜幽简短的对话里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她并不知道叶骁身上最后的秘密，她才会对为何玄翼大君的力量会被叶骁使用觉得惊奇。

二、她吃掉的是没有解开封印的叶骁——叶骁身上除了那四只镯子结成的封印之外，还有他亲手所下的三道封印，他没有被解开的感觉，那就是叶骁的封印没有解开，就被永夜幽囫囵吞下去了，所以，她才会说叶骁难以消化。

那就，还有救。

他的孩子，也许还能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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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月叶家有一个绝大的秘密。

这是一个连显仁帝都不知道，仅仅只有叶骁、桔家族长与蓬莱君知道的秘密。

而就是因为这个秘密的存在，本来是永夜家臣属的桔家，与他的母亲，白山最后的王女，才会在出走龙楼之后选择塑月，并且死心塌地，与母国龙楼为敌也在所不惜。

没有这个秘密，桔家与继承白山血脉的元家根本不会选择塑月。

而因为有这个秘密，桔家与元家只能选择塑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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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与玄翼大君有关的，关乎一个王朝存废的密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