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就让元元多多休息,吃好睡好,避免过度劳累,慢慢来,总能恢复的。”
沈世森的声音平缓温和,给人可靠的安全感。
沈南绮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沈世森面露和煦微笑,给予鼓励般地点了点头。
又聊了几句,他从西装口袋中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有些抱歉地朝几人说道:“我医院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再给我打电话。”
老太太仰头客气道:“不好耽误你时间,你先去忙吧。”
“阿梁,送送沈医生。”
“我送舅舅吧。”解予川接道,“正好要去厂里一趟。”
为了幼子之事耽误长子的工作,沈南绮本就心怀愧疚,闻言自是一口答应,同时也不忘嘱咐:“晚上早点回来吃饭,好不容易一家人团聚。”
解予川微笑点头:“知道了。”
待到沈世森和解予川一块离去,梁管事关上了会客厅的房门,屋子里顿然寂静下来。
“小倾,过来。”
正当纪轻舟分析琢磨着他们对话里的信息时,坐在长沙发一侧的老太太忽然抬手招呼他过去。
纪轻舟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对上了老太太沉凝的眸子,才确定对方叫的人是自己。
他当即迈步过去,刚在老太太身旁坐下,便被她捉住了手腕。
“又见面了,之前的约定都记得吧?”老人注视着他的眼睛确认般地询问。
老太太不知从前是做什么的,面容颇冷峻,她又穿着满是绣花的黑缎子裙褂,一身打扮瞧着活像封建遗留的老古董。
被这样一个人盯着,即便对方上了年纪,身子瘦小,也很是有压迫性。
纪轻舟眨了下眼,面不改色道:“当然,我都记得。”
“记得就好,现在婚也结了,堂也拜了,你们两个现在是一家人了,以后要亲近相处。
“关键是要亲密。”
解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背,强调般地说道:“你的命相对元元是最好的,最旺他的,反过来,他对你也是一样。你要记牢我的话,我不会害你们。”
说着说着,她的身子就转向了黑衣青年,继续劝说道:
“你也别犟了,就当是为我老人家着想。十年前西子湖边老道士的话,说你二十岁有大劫,你们谁也不信,就我上了心,所以当初你要去美国念军校,我就不同意,你们没一个听我的,结果怎么样?”
“好了,妈,如今人已经平安回来了,您别再提这事了。”
沈南绮打断这个话题,冲一旁站着的男佣吩咐道:“阿佑,把纪先生的行李送到你家少爷的屋里去。”
“是,夫人。”
纪轻舟看着那男佣轻巧而迅速地跑出门去,心想他能听这么机密的内容,身份大概同普通的佣人不同。
“元元,你心里委屈,不痛快,你母亲我心里都清楚。”
等男佣人也离开,沈南绮坐到了青年旁边的单人座椅上,语气温和地劝说:
“可是你想,如今你的状态,原本就需要人贴身照顾着,你就当我们给你雇了个男仆,等你身体大好了,你想怎样都行,好吗?”
身份突然降为男仆的纪轻舟不禁想要咋舌。
他下意识地看向解二少爷,想瞧瞧他是什么态度。
约莫也是被劝烦了,沉默了许久的青年终于张开他冰封了似的嘴唇:
“不同意便是不孝,我敢拒绝吗?”
语气很是冷硬,声音倒蛮好听的。
只是一开口,话语就带刺。
果然符合我对他的第一印象,难以接近,不好沟通,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纪轻舟暗自评价。
骤然间,他对这位先生的兴趣降了不少。
虽然喜好美色不错,但纪轻舟向来不乐意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可惜,这次他是被迫绑上了大船的鱼,由不得他随心所欲。
他在心里又是评判又是惋惜的,解家老太太和解夫人倒像是对青年的语气习以为常,没人觉得生气。
老太太听闻这不客气的回应,反倒挑起了眉毛高兴道:“那就当你答应了,乖,以后听祖母的话,同小倾好好过日子。”
“我上楼了。”
青年没接话,拿过靠在椅子旁的乌木手杖站起身来,以手杖代替盲杖之用,朝门口方向走去。
“等会儿,我扶你上去。”
沈南绮虽早想象过失明之人的行走方式,但亲眼看见曾经意气风发的儿子这般行动不便的模样,心里还是绞痛了一阵。
“不用。”
沈南绮压根不听他说什么,硬是伸手扶住青年的胳膊,领着他避开桌椅家具往门口走。
待到梁管事打开小会客厅的门,她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叫道:“纪云倾,你也来。”
纪轻舟正望着青年行走的背影思索,总觉得对方的身材比例带给他一股难言的熟悉感,好像在哪见过。
听见解夫人的呼唤,他起身向老太太道别,转身跟随上他们的步伐走出会客厅。
刚左转踏上楼梯的柚木地板,脑海中忽的闪过了一个画面。
那是昨天,他在邱文信故居的二楼,拍摄的一张老照片。
——不至于这么巧吧……
可如此符合他眼光的骨架当也不多见。
仔细想想,其实还真有可能。
毕竟他穿越来的那栋小洋房就在国学书斋的隔壁,而国学书斋又是邱文信长大的地方。
倘若解家少爷小时候在苏州住过,那他们邻里之间的关系要好很正常。
纪轻舟缓步走在楼梯上,目视着前方母子的背影,伸手摸了摸挎包里的手机。
假如照片上的人真是他……纪轻舟不由开始回想在讲解员那听到的内容。
毕竟是昨天傍晚才发生的事,具体的细节他记不清,但大致内容还是记得的。
对于邱文信的两个至交好友,讲解员用了四个字概括他们的生平——“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