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千里原野,被苍茫的冰雪覆盖,零落的村庄如同一个个褐色的斑纹点缀在白纱之上,被黑气拉长的身影破空而行,在青灰色的天空中留下一道浓黑的墨迹。
当楚葵甩下魔气的追逐时,极北层层冰封之下,一双双眼睛缓缓睁开,阳光透过寸寸破碎的冰层,印着极黑的瞳孔,流转起屡屡珠光。
汗水沿着楚葵的脸颊滑下,魔气被山洞的禁制隔绝在外,突然失了目标,如无头苍蝇般四相冲撞,却依然久久不散。
当楚葵冲进房间,却对上了斜斜靠在椅子上的若久尘,若久尘姿态十分随意,似乎正在歇息,她惊讶地起身看向狼狈的楚葵,眼中透着不解。
一句“怎么了”卡在喉间,还没来得及吐露出口,若久尘眼中金光流转,背后骤然凝聚出一道青色的华光,许久未曾精进的境界在这一刻传来微弱的破碎声。
西境。
略微泛黄的石门透露着古旧,却并不显得残破,门边立着的两座石狮口中,青色的圆珠悬空滚动,环绕着淡淡的光芒,石门正中间,被玄妙阵法覆盖着几个隐约的大字。
迷雾笼罩着整个山谷,冰冷刺骨的雨珠却不受这幻术的影响,穿过层层迷雾降落在大地之上。
山谷中央,一片艳丽的桃花林间,一高一矮,一老一少,两道身影站在树下,白发老者正在说些什么,年轻女子认真聆听,突然,老者止了声音,抬头向北看去。
年轻女子疑惑地抬头去看,天边除了铺天盖地的细雨如珠,别的什么也没有。
“师父?”她轻声提醒。
老者并未回头,只是兀自叹了一口气,喃喃道:“终究还是没能扭转结局吗?”
年轻女子心中疑惑,却并未出声。
老者摇摇头,预期之中透着责怪:“曼青,当初我留下她,赶走了那个孩子,无非是想看看她们能做到什么地步,如今来看,还是太差了。”
“师父对她们太过苛刻了些。”白曼青轻声回应。
山主回过头看着自己这个直性子徒弟,脸上露出尴尬,无奈地说:“不是我苛刻,只是她们原本就和别人不一样。”
“再不一样,终究还是人,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仙。”
白曼青自然知道山主口中的她们指的是谁,当年山主留下若久尘后,便把她丢在这桃林不管不顾,倒是白曼青还常来教她些技法,都勉强算她半个师父了。
可是不过短短三年时间,若久尘修为突飞猛进,超越白曼青,甚至超越山主,成为九州真正的顶尖。
而更令白曼青惊诧的是,当年在她眼中再普通不过的楚葵,三年不见竟然修为也已强过了她,只比若久尘稍逊一筹。
任白曼青眼高于顶,也不得承认,她们是不一样的。
可是这样的人,便一定全知全能吗?
“确实不是,所以他们要输了。”山主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只有熟悉她的白曼青知道,山主的笑容里,是无尽的失望和无奈。
北境。
高耸入云的山巅,是九州之中少有能不受魔气侵扰的地域,金碧装潢的偏殿内,两名青衣少年盘膝对坐,摆在他们之间的青玉台上纵横交错的刻痕,黑白两色棋子分布在棋盘之上。
两人正在低头对弈,忽然动作一同停下,抬头看向窗外,一人起身踱步至窗前,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转身背倚着窗棂,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容。
“你又输了。”古越看着青玉台旁端坐不动的若久。
未等若久答话,古越继续说道:“身为棋子,便永远逃不出规则的限制,即便知道了目标,找到了敌人又如何?一局未了,哪一颗子落对了,哪一颗子落错了,只有下棋的人才知道。”
若久手中把玩着一颗黑子,低头看着棋盘,似乎还在沉思,迟迟未落下,他随口答道:“都说一局未了了,下棋的人也不一定知道。”
古越等了半天也不见若久落子,自己又站累了,干脆双手撑着窗台跳坐上去,两条腿晃荡着,语气之中透着愉悦:“别想了,你下棋水平一直就挺差的,我可是昆仑掌门,天天闲得发慌,光研究下棋了,你一个打工的能和我比?”
若久嗤笑一声,想了一会儿也确实如此,便不再纠结于棋盘,他看了看手中的棋子,沉吟道:“古越,你说一枚棋子,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自己只是颗棋子呢?”
“我哪知道。”古越耸耸肩,“你我都不是下棋人,那幕后给两个小孩使绊子的人大概也以为自己是下棋人吧。”
“与其说这个,不如聊聊别的,你去的那个未来世界到底有什么好,你看你打工忙得棋艺又退步了,最近来得也越来越少。”
“你懂什么。”若久随意地将棋子丢进竹盒,又顺手搅乱了桌上的棋盘,“没下完,这局不算。”
古越没理会这幼稚的举动,瘪了瘪嘴道:“我是不懂,不像你修为高深,我可是半点修为都没了,也没法跨越时空。”
“那你把修为收回呗。”若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带你去瞧瞧那个世界。”
听得这话,古越沉下脸,转身靠在窗框边,一条腿弯曲着搭上窗台,目光飘向窗外,昆仑山虽在山巅,却因为灵气充裕,云山雾绕间可谓鸟语花香,便是仙境也不过如此。
可他已经欣赏了千年之久,再美的景色也该厌烦了。
“若久,不要激我。”古越声音透着倦意,“你知道,我早就活腻了。”
“你我之间任意一人切断联系,那孩子便能回归自由。”若久淡淡地说,“可自由不是喊两句口号就能得到,她站不到我面前来,是她没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