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回去后,在门口正好撞见了等他们的方思淼。
方思淼的脸色不太好,陈逍鱼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她知道自己去干什么了,陈逍鱼心中冒出这个想法。
他猜测的不错,方思淼早就发现陈逍鱼的蠢蠢欲动。他还是没有放弃的打算。
这点既让她赞赏,又令她担忧。如果陈逍鱼不是她好友的孩子,她一定会非常支持对方的。
方思淼率先开口说道:“我今天去看过你的……你的养父母。”
她的话令陈逍鱼一愣。自从他的身世被爆出后,他一直都没敢回去看爸妈。
他有些不敢了。
陈逍鱼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也许是怕他们知道所谓的“真相”后会对自己露出厌弃的表情;又或许是没了明确的血缘羁绊,他不知道他们一家还能不能继续维持原有的生活……
“我邀请他们一起吃饭。他们知道我是你亲生父母的朋友,非常开心,并且和我讲了很多你以前的事。他们还说——”
“说什么?”陈逍鱼的语气有点发抖。
“他们说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去看看你的父母。说你的父母生了一个好儿子,以后会替代他们好好照顾你的。”
陈逍鱼听完后嘴唇发抖,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方思淼又说,“明天我们一起吧。”
陈逍鱼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他知道方思淼的意思。他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他身后还有养育他多年的父母,他不能没有后顾之忧。
进了屋后,陈逍鱼情绪有些低落地往楼上走,突然被方思淼出言叫住。
他回头去看,看到方思淼端了一杯水,轻飘飘地说:“你知道吗,舆论在社会上起到塑造公共意见、价值观念以及监督权力……多种多样的作用。”
陈逍鱼突然听到她说这个,有些不明就里。
方思淼继续说着,但是她的神色非常凝重,这也透露出实际上她并没有表现的那么轻松自如。
“在被张成柏利用的舆论中,被鼓动并参与主动鼓动群众的多数为非主流媒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主流媒体早就看准颜色把自己摘了出去。木仓从不知道自己是木仓,他们以为自己会凭借机遇一鸣惊人,实现阶级的跨越。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梯度早就已经被定好了,自从比尔姆首府成立的那天起。或许我接下来的话会让你感到荒谬,但事实便是如此。有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在计划之上未必没有更高层次的计划。”
贺临川说道:“您的意思是在张成柏利用舆论达成目的的同时,有人利用‘他利用舆论’这点实现其他目的,而这个目的和官方媒体有关?”
方思淼轻轻地一笑,心道他不愧是姓贺的。
贺临川联想到张成柏的种种做法,再结合方思淼的说法,他试探地说:“有人不希望官媒失去公信力,所以提前跟官媒打好了招呼,并且对这场舆论的狂欢假意视而不见,让狂欢达到顶峰再重重地落下。”
方思淼挑挑眉,对他的“公信力”这个说法非常赞同。“媒体失去公信力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它在社会中本来就是作为桥梁的存在。如果主流媒体都失去了公信力,那么恐怕未来的人们对任何事都无法达成共识。这对社会来说是非常可怕的,试想一下,当人民对所有接触到的信息的真实性都产生怀疑时,社会会怎样?恐怕届时就不仅仅是简单的社会分裂和对立的问题了。”
贺临川突然突然想到特瑞西等人在这件事中体现了非同寻常的积极性,莫非,他们是想通过“社会失信”带来的民主进程监督力降低来构建调查局的权力“一言堂”格局。除此之外,他们恐怕还想将媒体的权力收拢在手中——他们见识过舆论的威力,自然舍不得这把好武器。
贺临川见陈逍鱼还带着迷惑,于是给他简单地说了说这个想法。
“你说的没错,确实有人想这么做。可是除了这些人,还有另外一批人的做法恰恰与之相悖。舆论可以起到监督的作用,但却不能成为执法过程中的阻拦者,更不能成为操控者。否则,长此以往,倒成了舆论驱动型的,而非驱动舆论型的,那还算什么 。所以,后者不仅想清理引起言论动荡的居心不良者,还想构建一个不轻易受谣言摆布的安稳社会氛围。”
听了她的话后,二人一时间都沉默了。
方思淼把这些透露给他们俩,实则她的内心也有些忐忑。看着两个孩子逐渐变得有气无力,她走过去拍拍他们的肩膀,认真地看着陈逍鱼,对他说:“凡事尽力而为,不要逞强。不愧对本心就好。不要假想你的父母正等待你为他们洗脱污名。请相信我,我比你更了解他们,他们更愿意你无忧无虑地活着。所以,千万千万不要因为你内心的假象而把自己逼入绝路。也千万不要忘记你的养父母,他们还等着你团团圆圆地一起生活呢。”
跟陈逍鱼说完这些话,她又把视线转向贺临川,说道:“还有你。有些事情本来就怪不到你头上,你为了你的愧疚损耗太多心力了。该放下的就要放下。”
贺临川一愣,他没想到方思淼也会对自己说这些话。
方思淼说完后,叹了一口气,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离开了。
留下心事重重的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良久,贺临川低头苦笑,说了一句“她总是能那么准确无误地切到人心。”无论是对社会事件的敏锐还是对人心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