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光是附在耳边低叹的话语,回想起那些话的内容就让人脸红心跳。
身体依旧绵软发着烫,像融化了的棉花糖,她已经不能再去回想这些了。
还是先想想引发这件事、让盛越阡情绪剧烈波动的缘由是什么。
因为再不想些这种理性层面上的事,她的思维估计彻底要瘫软在这里。
思考,要思考。
“他还对你做了什么”,时云岫脸热度又上升了些,她竭力让自己挥散去那些干扰她思维运转的情绪。
“他”明显指的是迟清衍。
在说这句话之前盛越阡不由分说地上来吻了她……微微肿胀的唇似乎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温度,时云岫微微摇了摇头,催眠一般反复告诉自己要思考。
难道昨天盛越阡目睹了她跟迟清衍在天台接吻?概率如此之小,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巧合。
但它就是发生了。
时云岫抬起目光看向面前的盛越阡,他眼底是灰白的茫然空洞,潮湿的雾气浮在那双平日清亮的眼眸之中,死气沉沉,却又有种破碎悲伤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要流出泪滴。
一言不吭,像只受尽委屈的小动物。
明明是他把她弄疼了。
可时云岫却像是被他眼底的难过给刺痛到了,心也像唇一般变得肿胀干涩,密密麻麻地泛着酸。
这该死的愧疚感。
时云岫低垂下头,绞动着自己的指尖。
手,锁骨,唇都还带着麻木的痛,可她在心疼他。
甚至还在害怕他讨厌自己。
是她让他变成这样的。
时云岫在想,自己本来能推开他的。
就算今天能拿身体虚弱不适当理由,能拿第一次面对盛越阡从未见过的阴暗面当理由,能拿自己第一次面对这样剧烈的亲密触碰当理由……
她不得不承认,潜意识中有那么一丝理由是不忍心。
倘若是往后再发生这样的事,她依旧没法推开他。
如果这是一场针对她的攻略策略的话,他已经成功了。
先用最单纯真诚到无害天真的一面让她放下戒备,再无条件地对她好,温暖而热烈,直率而明亮,那双闪着亮晶晶的眼睛里似乎只有她一人,盛着不加掩饰的喜欢。
再到歉疚,亏欠,不安,不忍。
是她自己曾经给别人设定攻略策略时说过的,怜惜心疼是触发感情的开端。
只要他用那湿润澄澈的眼睛望向她,任何拒绝的话语,便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不想这样,她要当游刃有余的猎人,而不是患得患失、不安惶茫的猎物。
她的猎物明明快到手了,不要在这种时候搅动她的思绪。
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满溢而出,不受控制地滑落,像断了韧线的珍珠,流淌过滞涩酸胀的心脏。而那韧丝一圈又一圈地缠绕束缚上来,生疼得她要喘不上气。
盛越阡看到她掉地愈加厉害的眼泪怔了下,显然有些慌乱,下意识伸出的手却被她轻轻打开。
时云岫的头发因为前面的剧烈动作而有些凌乱地散开,细白的脖颈看起来苍白而脆弱。她眼圈泛红,泪水泛着透明的光顺着脸颊流下浅淡的泪痕,沿着下颌滴落到脖颈上,流过他留在锁骨上的咬痕。
盛越阡眸光颤了颤,朝向她走上前一步,却被她用力推开。
时云岫深深吸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跑出仓库的大门,冲进雨中。
不想面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
无论是面对自己还是面对他,那就逃避吧。
瓢泼大雨倾注而下,打在身上很是冰凉。
盛越阡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低下头闭上双眼,呼吸凝滞了一瞬,咬咬牙也追在她身后跟着冲进雨幕。
时云岫脚步很迟钝,在白花花的暴雨中更是辨不清方向,只是盲目地、摇摇晃晃地跑着。
盛越阡很快追上她的步伐,从身后抓住她的手。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声音掩盖在骤临的暴雨中,不太清晰,每一个字却像砸到地面炸起的浪花一般四散开来,迸射到心底。
时云岫挣开他的手,这场暴雨似乎冲洗掉了很多东西。
“我错了,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好……”
声音多了几分哽咽,颤抖而微弱,带着几分讨好。
盛越阡放开抓着她的手,转而小心翼翼地攥住她的衣角。
“对我……你从来没有过一点喜欢吗?”
时云岫转过身,满天飘散的雨幕中,他脸色苍白,眼眶泛着红,像是祈求不要将他抛弃、苦苦挽留的小狗。
雨水浸透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体上。
不再是那种黏着的感觉,而是沉重平直地往下落,带着冰凉。
“可我好喜欢你。”
她听不下去了,那个声音像是要拖着她本就肿胀酸涩的心脏,再次往下拽。
不要再说了,卑劣的她不配听到这些。
可以像前面那样撕咬她,也可以吼她质问她,但是不要说喜欢她。
因为她其实也不懂感情,不明白真心为何物。
她目前对所谓喜欢的定义,是攻略游戏里的算计,是布局。是名为情感博弈的棋局上的对峙与交锋,是一道需要不断调整策略,在摸索对方的弱点后布下陷阱的难题。
感觉自己的内心空荡荡的,悬着一颗名为心脏的东西,可是它承受不住这样复杂的情感,将它们隔开在外,只是不断跳动、牵着全身的血液提醒这颗心脏的存在。
喉中像是堵着些什么,时云岫什么都说不出口,轻轻扯了下自己的衣角,搭在衣角上的那只手也无力地垂下。
她再次跑开,任由泪水融入雨水砸进路旁的水洼。
而盛越阡站在原地,脑中一根弦彻底崩断,目光死寂,像只濒死放弃挣扎的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