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回:“每次都要我吃你的激将,瞧着蒸饼的面上,不跟你计较了。”
铁青又掏出一包肉脯孝敬游离,“只要二公子守得住,你就有个长久栖身之地,不用辗转海外四处奔波。”
游离心头暖和,抿了抿嘴角。
她的选择,就是铁青的选择;有她的地方,就有铁青的效力。
怕她风餐露宿、性情乖张又钻到什么照顾不到的地方,所以孜孜以求让她安定下来。
当真是忠心耿耿。
铁青问:“你说的‘抱朴子’,又是何人?”
“夷离堇帐前的盐铁判官,萧知矩。”
铁青稍稍回想一下,立刻明晰了这人是谁。
萧知矩,就是夷离堇亲兵所称的“萧官人”,瞧着快三十岁的光景,喜爱看书画图,整日在军帐中捣鼓火药蚀水的。当时铁青在军中打铁,听到那些伴当们说,萧知矩自请调来边境公务,好好的上京不呆,一看就是不受宠被外放来的,嘴上倒说得好听,用请缨来囫囵面子。
在铁青印象中,那人行事首鼠两端,不敢得罪任何一方,常常在辽宋双边事务中骑墙。而且他痴心于旁门左道之术,也不管夷离堇拿他炼制的蚀水炸物去荼毒奴隶、杀人取乐的。他还曾诱拐过铁青,目的是要铁青给他打模具,当时就掖手说:“铁匠不如从了我,虽说没什么荣华富贵,但能保你不受奴役,避免风雨浇头。你看这世道,弱肉强食能者为尊,我会炼制,你会打造,我俩珠联璧合,势必定鼎海津。”
铁青当时只低头诺诺,不愿惹上麻烦的样子,实则心里亮堂着,这人不就是小殿下交付过来的,常去兵司监拖活人来作试验的奸党么?
没听见答复,奸党就拿了模具走了。
既然提到这个人,游离是多少掌住分寸的,“萧知矩,字规矩,辽迭剌部出身,祖上血统不纯,有些杂驳,因而不受萧太后待见。他自请外调欲图功业,曾向耶律递荐帖,邀功督促辽宋盐铁事务云云,还熟络地认主归宗,声称耶律是他的东家——这些是炎颜打听到的。”
铁青:“竟有这种曲折。”
“他手上有些本事,兵司监的腐蚀之刑就是他立的,不过林典狱怕得罪辽人,从来不敢用。”
“盐滩场上的‘美人池林’,怕也是他的手笔?”
“是。听林秀君说,夷离堇杀人取乐,一时兴起,要他整治出来的。”
铁青:“这人看似亦正亦邪,不分好歹,你此刻去捉兵,要格外小心。”
游离:“这个我省得,不做万全准备,我亦不愿招惹他。”
“你有把握必成事?不如带上我,做一个帮衬。”
“用你时,我会来呼。”
“我不放心,看我一人回堡,炎颜要追着我骂。”
游离笑了笑,“兄长又拿话来试我,现今夷离堇大帐已倒,底下的猢狲没了势,肯定要抱耶律的城头,就说耶律来请,萧知矩还是乐意去的。”
昨宿两支煞神般的宋军夜袭夷离堇大帐,打的辽人骨血残落,还被拔了帐。夷离堇火速退出海津镇,驻扎在镇外的流河,加强防御。两支天降鬼煞军退回宋境,修建防御工事,调派重兵把守。这便无形的,把海津镇空了出来,作为辽大王与楚世子双军爆冲的缓和地带。剩下的寨堡,耸立在两者之间,最招人眼馋,偏生一时半刻攻占不下来,又担忧被另一方掩杀过来捡便宜,所以三方势力就形成了鼎足之势,平衡不被打破,辽宋双方就各有牵制。
说到夜袭战争,行伍出身的铁青,有些意犹未尽,“楚世子当真没有食言,倾尽军力帮二公子打赢这场仗,速进火退,时机把握得真准。”
游离回道:“他手握当今最顶尖的暗哨传络术,密匙极难破译,昨晚我候在他身边许久,也未看清是怎样转变的。再说战况往往瞬息万变,难以预测,他在城头,总能及时得到耳目回报,利用掌握消息的先机,提前操控战局的走向,无往而不利。我看楚世子打仗,是打信息仗,能快速反应布局,接着送突骑冲锋、拱卫明光军扫荡,一气呵成,至今都未逢对手。”
铁青叹息:“如此可怕,无人希望与其遭逢上。”
雪霰抖落下来,粉扑扑的,钻进树下两人脖里,双双受到惊扰。又说了一些话后,各自准备好物什,就分头行动。
铁青回寨堡,一五一十转述海津镇目前现况,夷离堇与楚世子皆退了兵,各自加强边关防守;阿银留在镇子里转转,等待一些时日再回,若问理由,那便是尝遍各种风味的小吃。
耶律慕只担心小郎君一人在外,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有个闪失怎办。游离料到有这句,让铁青把话带到:所经之处,皆是他人闪失,有炮轰至深海的,有大船倾覆失去踪影的,还有被她的软藤衣刺中而一命呜呼的……以至于世人一见她面相不善,就纷纷作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