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无道:“这怎好,不如我们去引战,铁哥带上秋公子。”
铁匠面色诚恳,“累及各位郎君奔波,某心里有愧。”
湛无回:“言重了。常言道,生死各安天命,我们三人,孑然来去,无所牵挂,走便走,死了也无妨。”
他向阿银抱抱拳:“我叫湛无,辽东人,不知小郎君是何名姓?”
阿银回神道:“游离,蜀池人,父亲赐字为银,叫我阿银。”
湛无:“我住辽东定远,离高丽国近,曾听闻一些事情,似乎与王室倾覆相关,不知小郎君可曾听得?”
阿银看都不看他,“你认错了人。”
湛无愈加恭敬,躬身作揖,然后大踏步走远。
另外两名囚犯说:“就这样走了?那我俩呢?”
他们疑虑看看四周,断崖无转路,地上还躺着个累赘。若是留在这里,少不得帮铁匠抬车抬人,耗费工夫。他们旋即当机立断,跟着湛无跑了开去。
三人凑一拨,互相比划手语,最后约定都爬到高树上,从树上逃生。
哪有他们说的大义引战之行。
湛无身手最为利索,手持投抢与精结绳,猴子一般挂靠在树上,将投枪丢出,听声辨位,再晃荡绳索,从高树上借力腾跃了远去。
愣是让地上的辽兵鞭长莫及。
其余两名囚犯学样奔逃,可惜力气懈怠,技巧不精,先后被射落,再遭长刀砍杀。
凄厉叫声响透夜空。
远远的,湛无已像兔子般跑走。
海崖边,铁匠背负起秋上,将系车绳索套住自身,唤阿银推着轮椅车跟在后。地上的尸骸乱七八糟,还有蚀水横流的危险。铁匠专找尸身踏足,阿银依葫芦画瓢,以重车碾压过去,走过了这段最艰难的路。
剩下的一程,就必须面对辽军的约百人围困。
先前,阿银砸掉美人池林,将地洞腐蚀得千疮百孔,后有铁匠放火药炸开地脊,引海水倒灌,如今雪道中央这条路,坑坑洼洼,下脚难探虚实,只能从两侧山林摸索过去。
更远处的营地前后,有辽兵设置的栅栏陷阱。
走边路是唯一选择。
所以铁匠跟在了湛无这三人之后,走的是同一条路。
此时,搜捕的辽兵已发现攀树的两名囚犯,向周围发出警示,张弩即射。
囚犯跌下树来,闹出一些动静,也将原先铁桶般围困的防阵,撕开了一处边角。
铁匠抓紧机会,抿嘴呼哨一声。林中散落的猎车狼狗,足足有五只,且体型高壮,应声跃出,冲向了铁匠这边。
这批辽兵是后继调派来的,见滩场四处残落,马匹、训犬零散,与平常放牧边关差不多,就遵惯例,派马夫去收拾牲畜们。马夫还未搜检到林中去,狼狗听令已就位。
铁匠解下腰间绳索,用极快手法,将五只狼狗套住,与秋上的四彀轮椅车绑定。他回头对闲站的阿银说:“我知刀箭弓弩奈你莫何,你有本事逃得出去,但今日不同,需顾得上秋公子。”
阿银靠在轮椅背上歇气,“这个金疙瘩你是捡定了?”
铁匠递过斩|马刀,“嗯。”
“捡他我有什么好处?”
“换券食。”
“这茫茫雪野,又去哪里换得到?”
“他的身份与干系,总能有兑现的法子。”
阿银接过斩|马刀,试了试手,“好罢,且听你这次。”她将长刀背在臂后,负雪向林角冲去。
铁匠一震缰绳,喝令狼狗跟上,自身押车发出指令。这五只狼狗,均来自夷离堇的猎队,平时都丢给他伺候。他已然驯服牲畜走兽们,若不是马匹已被收走,他还能炮制出更大的动静。
闲散的马匹,听到铁匠的呼喝声,也跑了过来。
林中光景更是混乱,但少不了一场恶战。
阿银纵力奔走,在前吸引火力,借树木、横枝躲避身形,斩落近身辽兵。其余人不敢上前撵,拿弩弓激射,又被她左右穿插,闪躲了过去。林边似乎还有猎车碾过,轰隆隆响,他们大声喧嚷,呼喝更多的人马过来围困。
但首尾难相顾。
两股势力不能镶合,也各自为战。
狼狗车队应是驯得极为熟练了的,多次来滩场狩猎,对地形最为熟悉。只见它们左冲右突,擦着林角疾驰,后又寻到一条平坦大道,一股劲地冲将出去,最先消失在视野。
阿银便不恋战,丢下刀,似猿猱一般攀爬上树,效仿湛无之法,借绳索藤蔓遁走。
这一场滩场狩猎,猎物死伤不计其数,除去新调派的兵卒,夷离堇亲随团全歼,流民、囚犯被虐杀,另有五人去向不明。
待夷离堇细细盘算下来全场损伤和耗费,已是两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