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听一顿,目光不自然地撇向墙角,那里好像吹过一阵风,盖着的布块动了动。
她的哥哥带回来的东西,大约……也算是从仙门仙人手中吧?
随即写下:「我要知道在哪,早就占为己有了,还轮得到你?」
吕排歌不想理她,努起嘴,把毛笔搁上去,手肘撑着桌子,双腿交叠,整个一地痞无赖的模样。
姚听换了张新纸,写满字的那张被她偷偷叠好藏进袖子里。
她写道:「杨老太婆最近怎么样了?」
吕排歌一看,以为她还在担忧杨府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要取她心头血,安慰道:「我估摸着快死了呢,反正,我已经很久没听到过她的消息了。你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
虽然姚听知道吕排歌这话是因为还未与她决斗,因此不会让她出差错,但仍觉得内心熨帖,写道:「我不是怕这个,是因为杨清婉来找过我了。」
「她来找你干嘛?」吕排歌立刻警觉起来,唰唰唰在纸上飞速写着,本就龙飞凤舞的字迹写得愈发难以辨认。
「我同你说,你已经做了一件傻事了,千万别再做第二件!杨清婉连手足都杀得,更别提你这种只有心头血对她有用的人,她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不管她承诺何种条件,都不许答应!听懂没?」
「好好好,听懂了,我和你保证,在和你决斗前我绝不出事,好了吧!其实,杨清婉是为这件事,却不是……」
「???什么?你怎么不写了?快写啊!别吊着我!」
「我……」姚听写下一字后,斟酌片刻还是没有向她解释,「我不知道如何同你讲,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烦人!」
「诶呀,你信我嘛,总之,我绝不会害你。」
「切,还害我呢,你现在能伸出手扇我一巴掌我都算你厉害!」
姚听翻了个白眼。
*
与此同时,杨府。
杨清婉从丫鬟手中接过一碟瓷碗,轻声走进正房。
房内放着一鼎暖炉,正源源不断地散发暖意。床帏虚掩,依稀能看到里头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妇人,动一动便要咳三咳。
“奶奶,您别动。”杨清婉连忙放下碗,上前扶住杨老夫人,为她顺气,“孙女叫厨房做了银木耳汤,奶奶好歹喝一些。”
“不……不……”杨老夫人往后靠去,她想躲开杨清婉喂汤的手,奈何身子差到极点,根本躲不开。
“奶奶,要喝。”杨清婉强硬道,“喝了这汤,您身子才能养起来。是不是又有人在您面前嚼舌根,说这东西吃了不好?是谁敢说这种害人的话,您告诉孙女,孙女这就去将她杖责。”
她看着杨老夫人仍紧闭双眼不肯与自己对视,重重叹了口气,把勺子凑到杨老夫人嘴巴前:“好啦,奶奶,就喝一口,算孙女求您的。”
杨老夫人深深看她一眼。
嚼舌根?杨清婉把这院子看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哪儿来的丫鬟嚼舌根?
杨老夫人紧紧抿着唇瓣,无论如何都不肯张嘴。
杨清婉唇角的弧度略微僵硬了一瞬,很快,她又勾起一个更大的笑容,一只手钳住杨老夫人的下巴,手指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杨老夫人的下颌竟似乎断裂。
杨老夫人呲目欲裂,却无力推拒,只能眼睁睁看着杨清婉一勺又一勺地往她的嘴巴里喂药。
汤药苦涩,又烫得厉害,痛意一路顺着食道往下,烫得杨老夫人浑身抖个不停,却无法减轻那疼痛半分。
也许是觉得喂够了,杨清婉放下勺子,将杨老夫人放平,替她掖好被角,好声好气道:“孙女去把碗给丫鬟,马上回来。”
杨老夫人没有任何反应,只用怨毒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她,杨清婉便自顾自地拿起碗走了出去。
走到外间花瓶旁时,她特意停下来,看着那花瓶中长出的人头,那人眼珠子已被生生剜下,舌头拔断,耳朵割去。
但不知为何,他还感受到有人靠近,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呜咽,花瓶开始颤抖,失去重心地往后倒去,倒入墙角。
杨清婉将那碗剩下一半的药尽数倒入人头口中,过于高的温度在那人口中响出油炸般的滋滋声,那人的呜咽便成了惨叫。
“啊——啊啊——”
内间像是应和一般,也响起杨老夫人的声音,她大约是被烫得舌头不直,同样说不了话。
杨清婉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名伶绝唱般,站在那儿欣赏了许久,才往外走去,她将碗交给等在外面的丫鬟,丫鬟穿着一件狐绒冬衣,蹭着房间内流出的热气,身上的雪气蒸腾。
杨清婉垂眸,脸颊窝在肩上绒面围脖中,面色森冷,没有一丝感情。
丫鬟弯腰低头接过碗。
杨清婉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蹲在地上抱住碗才避免碎一地瓷片的丫鬟,开口便是比雪更深的刺骨寒意:“小心,别摔了。”
丫鬟向杨清婉行礼,抱着碗匆匆离开。
杨清婉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一直看着一个方向,似乎在发呆。她鲜艳的红衣上盛开着大朵大朵的金色杜鹃,腰间挂着一串黄色的络子,脚上一双马蹄鞋鞋尖各缀了颗眼珠子那么大的珍珠。
她看够了,才慢慢悠悠地转身,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走得极慢,又极稳,瞥向正房的目光一瞬间充斥凛冽杀意,很快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唇角带着笑,已全然只余少年风华。
杨清婉推开门,小心地扶起歪倒的花瓶,内间的杨老夫人吃力地转过头,看到她逆光的身影,听到她甜甜地叫道:“奶奶。
“孙女找到办法,叫姚听送上心头血,为奶奶调香了。”
可杨老夫人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