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排歌在心里「啧」了一声,手上忽然有一刹那冰冷的触感,她吓得整个人弹起来,回头才看到是姚听拿走了她手中的笔。
姚听状似不见,低头写道:「抱歉,答应你的决斗,我如今无法兑现了。」
她写得很慢,因为没有力气,即使她努力用另一只手把着,每一个笔画仍在抖,好不容易写完一句话,字却没比吕排歌的好看多少。
吕排歌看得心里一酸,拿过笔写道:「你如今怎么……」停顿片刻,觉得不妥,把怎么二字划掉,「需要什么药材吗?吕府别的没有,药材多的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便宜卖给你。」
姚听好笑地看着吕排歌写完,然后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虽然她的话直白得不好听,但姚听看到了她别扭的关心,提笔写道:「那先谢过吕大侠啦。」
吕排歌挑眉笑了,得意地写下:「小事,你快点好起来和我决斗就好了。」
或许是姚听不想与她讨论这件事,便提笔在下面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狗,右眼与鼻子连在一起,耳朵一只长一只短。吕排歌接过笔,在小狗旁边画了只小猫,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
姚听继续画小蛇,吕排歌便画麻雀,一人画一个,一直把纸张都画满了。
她俩在这方面都无甚造诣,却意外得臭味相投。
吕排歌落下老虎的最后一笔,杨清雨与三个丫鬟又走了进来,她凑过来看那张画得满满当当的纸,抽出一张新的,在上面写:「这是你们新想的暗号啊?」
吕排歌写道:「不是!狗、猫、蛇,你看不出来吗?」
“……”杨清雨一脸嫌弃地撂下笔,就差翻个白眼。
她进来了,吕排歌也知道自己要告辞了。她向姚听挥挥手,做了个「药」的口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示意自己记住了。
姚听甜甜地笑了。
吕排歌与杨清雨走出去,小心地阖上门,离去的前一刻,吕排歌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门上的牌匾。
「云蒸霞蔚」四字中间,画着一只小猫,和一朵桃花。
小猫画得不伦不类,桃花倒是描得栩栩如生。
吕排歌想到姚家大公子姚看就有那么一手跃然纸上的笔法,她似乎就能看到姚看与姚听两人凑在一块儿,拿着毛笔挑了一个中间却不显眼的角落,一起画上图案。
她们二人出去时,碰到了匆匆路过的姚看,见到两个小姑娘,他停下来打了个招呼:“两位妹妹,好久不见。”
他也没好到哪里去,眼下乌青比夜色还浓,两颊深深凹陷,两片唇干裂而毫无血色,脸上沟壑像是用刀刻出来似的,声音也嘶哑得好似害了什么咽喉病。
吕排歌还没来得及问他姚听怎么了,他便直接抽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吕排歌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到底怎么了?怎么一个个的都好像一夜之间换了个人似的?”
杨清雨拉着她的袖子,催促她快走:“别被我奶奶发现了,我们先走。”
“那你倒是回答我啊!”
“我不知道!你别问了!”杨清雨倏地扭头,她眼眶还是红的,“为什么非得知道啊?”
*
吕排歌深吸一口气,回神,白珏似乎仍沉浸在回忆中,那记忆看起来并不美好,否则她不会泫然欲泣。
论姚听与白瑄,吕排歌倒真的没什么想问的,如果姚府真的只剩一个人,白瑄肯定也已死去。而直觉告诉吕排歌,许红慈与她师姐一定在整件事中占有重要地位。
她刚想开口问白府与姚府还有许红慈,就听到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几乎震颤天地的巨响,那声音仿佛有形,窗帘被罡风吹起,好似有一把重锤猛地击中吕排歌的胸口。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眼前的景象重影,无论她如何用力眨眼,也没有分别。
“你……你……”
她突然想说些话,可是你什么呢?吕排歌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抱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道什么歉,也许是在白钰和姚听之间,她还是想选择姚听。
尽管她来不及听白钰口中的故事了。
她听过吗?好像听过的吧?她感觉自己有一丝记忆,虽然并不明晰。
白钰的眼神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她勉强扯起笑容说:“没事的,吕大侠。”
时间匆忙,吕排歌急着想去见姚听,方才那声巨响之后她心头惊惶,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但她仍然想为白钰做一点什么,回头抓起白兴株的后衣领,另一只手曲肘,最坚硬的骨头狠狠往白兴株的后脖颈劈下。
只听咔嚓一声,白兴株的头颅软软地垂下,吕排歌便一撩衣袍,像个杀完人就跑路的刺客,从客栈的窗户里跳了下去。
她的鞋底刚离开床边,鼻腔中忽然闻到一股浓郁到几乎让她呛到咳嗽的茶香,她的大脑有一瞬清明,可随后又有更多迷雾围上来。
迷雾不光让她的思维受阻,也让她浑身失去力气,在空中身体失衡,往一边倒去。
房间里,白钰瞪大双眼,看到白兴株的脑袋底下缓缓流出一滩血,而窗外则传来人群的惊呼声。
她此时脑袋一片空白,身体跟着本能扑到窗口,在看清地面上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人,和她脑后溢出的鲜血后,脸色瞬间惨白,双唇颤抖地张开,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