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听把玉佩收好,偏头道:“仪瑞,你去同大家说,我的玉佩找到了,她从今往后便是我的大丫鬟。”
仪瑞点头称是后便出去了,吕排歌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紧张地看着姚听。
姚听笑意盈盈地说:“我要为你赐名,让我想想……”
她涂着蔻丹的手指抵着唇瓣,她大概想用鲜艳的颜色提气色,却只显得她手背更是没有血色。
大拇指上戴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扳指,即使是吕排歌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也看得出这东西一定极其名贵。
姚听眯起眼睛沉吟片刻。
“——以后,你就叫仪璟吧。”
听到这名字,吕排歌的脑子忽然又炸开一般传来无数的人声。
有的说着快跑,有的说着你看她果然会变成这样,有的说,这一切都该被扼杀在胚芽之中。
还有的说,明明是我先见之明,为何不相信我的预言,瞧瞧,这就是不听我话的代价。
吕排歌瞬间清明。
她不是仪璟,她不是姚府的丫鬟。
她不属于这里。
*
吕排歌抓着被褥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还是原来的客栈,原来的床铺,那根还未燃尽的矮胖蜡烛,那股浅淡的花香与渗透进桌子中的茶香。
窗外刚升起初阳,很快又被乌云遮蔽。
她为何成了姚府的丫鬟?
不、不……
那应当只是一个梦境。
梦境……还是……心术?
吕排歌下床,揭开茶壶盖,直接拿着茶壶猛灌一大口,隔夜凉透的茶水落入肚中,她逐渐回想起来。
她昨晚是去姚府打探,在屋顶听了姚听与她丫鬟仪瑞的对话,然后姚听睡着,她想离开,但是一转身的时候便晕了过去。
不对,等一下——
吕排歌的目光紧紧地盯住桌上的蜡烛,两天前初见姚听那日,好像这蜡烛,也是燃到这位置。
她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在准备亲自去姚府那日,这根蜡烛已经烧得只剩个底儿了。她原本准备从姚府回来后去换根新的,后来晕在姚府,自然没有时间。
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吕排歌抱着满腹的疑问换好衣物走出房间,方至楼梯口,她的脚步一顿,细细观察了底下一番,才确信是不一样的。
因为姚谈竹不在。
他的友人都好端端地坐在那儿,只有姚谈竹不见了。
吕排歌并未想太多,就是昨日姚谈竹那状态,要是吕排歌的友人,她必定会把姚谈竹塞进医馆。
本着负责到底以及再次确认,吕排歌上前向姚谈竹的同行询问了他的状况。
没想到,这些人这次却并未对吕排歌持有警惕,而俱是一脸疑惑,那表情仿佛在问你没事吧:“姚谈竹是谁?”
“……”
鸡皮疙瘩从背后慢慢地爬上来,额上滑下一滴冷汗,吕排歌面对几双茫然的眼睛,只能佯装镇定道:“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那些人哄笑起来:“一步剑客记性这么差,别把仇人的脸也给忘了。”
吕排歌挑眉,痞里痞气地笑起来:“那倒不会,我早把仇人的脸刻在脑子里了。”
当初说自己有个仇人,不过是为了融入江湖氛围。
行走江湖之人,谁人没有个杀母仇人、杀父仇人的,侠客不寻个仇都不配称之为侠客。
但真要说对那人有什么负面情绪……吕排歌还真没有。
她也觉得自己这种性格怪异得很,可就是提不起仇恨的劲。
吕排歌随口应了,走到门口,脚步又顿住,转回来:“今日是几月几日?”
那些人面露疑惑却乖乖答道:“六月廿三,你没事吧?”
吕排歌没答,转身掩饰心中的惊涛骇浪,稳步离开。
昨夜刚下了一场大雨,地面还湿漉漉的,连日的阴雨天让空中也有股湿润的味道。
还有些小雨。
她穿上斗篷,旋身飞起,落定在客栈屋顶,盘腿坐下,闭上眼,开始回忆昨晚的那场「梦境」。
吕排歌并不确定那是梦境还是姚听用的心术,但有个相同的问题——如今真是两天前?怎么做到的?
所有的问题仿佛都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堵住,石头背后就是答案,而吕排歌找不到可以挪开石头的角度。
于是,她回忆着昨日在姚府中的所见所闻,要打破姚听的心术,首先要……找到不合常理的地方。
姚府中不合常理的地方,初伏就枯萎的树、黄梅天在院子里晾衣服的丫鬟。
最重要的是——吕排歌揉了揉眉心,为什么偏偏是她?
如今在武林中排行第二的杨家不是更合适吗?吕家只剩她一个人,她记忆中也没有姚府一丁点儿影子——
因为她拿下了武林榜首的位置?
若是为了这个榜首,姚听都能神不知鬼不觉把她人挪个位置,何不直接将她姓名夺走,还要如此迂回?
吕排歌舔了舔嘴唇,她眼前浮现出自己「仇人」的脸,害得她吕家几近灭门的人,会……和她有关吗?
她想到这里,又忍不住自嘲地笑起来。
难不成那位仙门中人灭了不止一家?而且还是京中数一数二、没有造过什么孽的武术世家。
什么仙门会收杀孽如此之重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