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三楼最亮堂的一间房里却是愁云惨淡。
就连一向性情诡谲的聂盈竹都沉默不语,靠在窗边神情放空。
岳芙道:“二师姐,陆悄说师尊私下传授她法术,你信吗?”
桑玉凝面色苍白地昏睡在榻上,否则听到这话必要吐血。
聂盈竹思索一阵,“不知道。”
既是首徒,东方灵毓没理由偷偷教陆悄修行。可如果没教,陆悄那一身高深的修为从何而来?
“这件事,看来只有师尊回来才能有答案了。”岳芙这么说着,视线落在榻上,暗暗冷嗤。恶人自有恶人磨,她虽厌恶陆悄,但能让桑玉凝受教训,她却要对陆悄刮目相看了。
聂盈竹眼前闪过那双乌沉的眼,不知不觉勾唇轻笑。
好有意思,灵宝峰总算不那么无聊了。
见她神色,岳芙紧紧蹙眉,“二师姐,今日情形,陆悄的修为在你之上。”准确点来说,是远在她之上。
岳芙也笑了笑:“年末评考,你的堂主之位悬了。”
聂盈竹摩挲着下巴,眉间的琉璃花钿更是摄人心魂,那双眼既无辜又冶妍,“比起堂主之位,我更爱看热闹。”
她说完,就要往外走。
岳芙诧异半晌,回神后朝她喊:“去哪儿?”
聂盈竹柔声回:“找悄悄师姐。”
岳芙一噎。
怎么还唤称呼了,师姐就师姐,悄悄师姐又是什么鬼!
都疯了吧?
转念一想,都疯了才好,这样她才能受益。
她回到自己的床边,回头看了看桑玉凝,确保她不会醒来后,才从乾坤袋中找出那本翻了无数遍的《仙家真诠》,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乌氏所著之书,绝不能露于人前。
她也是某次游猎中意外得到这本书,从此,这本书成了她的终生读物,时不时要拿出来看一遍。
乌氏当真有才。
想到今日墨芽说的‘自立仙班’,她心中生出无限的向往。
乌尊,是她心中的传奇,是真正的世间绝响。
不察时,日头落山,彩凤歇息,桑玉凝终于醒来。
岳芙早已收起那本《仙家真诠》,过去瞧了瞧她,道:“急气攻心而已,没受什么伤,陆悄手下留情了。”
桑玉凝艰难地起身,按住剧痛的太阳穴,一听这话,目光狠厉地望向她。
岳芙无所谓地道:“还不服气啊?”
那是当然!
桑玉凝入门晚,可进阶却最快,尤其是剑术,颇有东方灵毓的神采,人人都说东方灵毓对她寄予厚望。
她一向傲气。
忍着头痛下榻,本要取床头的剑,可一想到学堂发生的事,她便对这把剑深恶痛绝,收回手,转身就走了。
岳芙追上去问:“上哪儿去?找陆悄报复吗?”
桑玉凝冷冷看她,并未回答。
吃了两次亏,她再意气用事也不会鲁莽了。
她要去的是庚亿堂。
她要去找墨芽。
师尊与墨堂主交好,一定能为她讨回公道。
陆悄让她丢了这么大的脸,她一定不能咽下这口气。
岳芙见她不答,就知道她不是去找陆悄。
不必猜,肯定是要告状去。
***
庚亿堂寂静无声,弟子都去了演武台,堂内像是无人。
庚亿堂临水而建,穿过曲折游廊之后,才能看到后面的高楼院落。
墨芽正在水阁修复几部书籍,见桑玉凝到来,淡淡道:“何事?”
桑玉凝立即跪下,诚恳道:“墨堂主,师尊离开前说过,内门若有事,可请您相助。”
手上的书翻了页,墨芽那一身仙衣在霞光的映照下更为飘逸,青珠背云蕴着内敛的光华。“往日你们如何对陆悄,我尚不过问,何况今日不过风水轮流转,我更无插手的必要。”
桑玉凝愕然抬头,还想再说什么,可墨芽已经下逐客令:“回去。”
桑玉凝犹疑片刻,终是不甘心地离开了。
待她走后,墨芽继续修复旧书,一直到天色染墨,霞光不见,才回到内堂寝殿。
殿内放置几颗剔透的夜明珠,比之烛火更为清润。
她走向里间,将床头一颗夜明珠转动一下,随后施法翻开床板,移身进入。
床下面是一间暗室,暗室中央赫然是一盏凝魂灯。
灯后是六扇碧纱绘人像屏风,而上面的人穿一身缂丝云袍,肤若淬釉,皎似芝兰,坐于万寿大殿的高阶琉璃宝石榻上,高不可攀。
墨芽取下背云,褪去水芝红仙衣,换了身暗纹白纱衣袍,近乎虔诚地跪于灯下,轻声唤道:“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