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身影从巍巍镇国将军府中御马而出。
为首的少年身着墨色锦袍,身材颀长,眉眼修长舒朗,星眸如墨熠熠生辉,鼻梁高挺,轮廓深邃,脸部的线条轮廓如同天神鬼斧神雕,英俊绝伦,双唇紧抿,坐在马背上飞驰,又俊冷异常,周身隐隐散发出一股与年纪不符的杀伐之气。
“快看,镇国将军府里的萧家小将军出来了!”
“萧小将军长得可真俊呀,真不愧是将门之后,要是能被萧小将军看上,我哪怕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啊。”
“萧小将军可是个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你不怕?”
“这有何可怕,萧小将军欺负都是那些平日里为非作歹的世家门阀,你们可听说过萧家的小将军为难过咱们普通百姓?”
“那也跟你没关系了,三日前追月节上,萧小侯爷可是当众断袖了,这都已经传遍整座京都城了。”
“我也听说啦,听说是为了个皇子呢。”
“我怎么听说是永宁侯府的小世子?”
“不对不对,照我说,应当是辅国将军府中的苏公子才对,毕竟我可是亲眼看见,当时是苏公子跳水将这位萧小将军给救起来的。”
“你可别扯了,萧小将军跟苏公子不和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怎么可能?”
“没准,他们这群王孙公子就喜欢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呢?保不齐,这萧小侯爷骏马飞驰,就是去辅国将军呢!”
大禹朝千百年传承,以德安国,以文治国,以武定国。一朝双将,镇国将军府萧氏一族固守北境,辅国将军府苏氏一脉定镇南境,保国都平安。
京都城以中正方圆布局,四条长安街分别纵横整座都城。镇国将军府坐落于北长安街,萧湛带着常邈一起,从北长安街,出未央门,进南稍门,停至了辅国将军石柱前。
萧湛看着辅国将军府的府门,他似乎早就记不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苏胤交恶得了,如今要去见十九岁时候的苏胤,他竟然分不清是踌躇居多,还是……
正厅中,苏国公须发皆白,但却气色极佳,双目有神,周身透着和蔼。
萧湛心想,苏国公虽是武将出身,却周身透着一股文人墨客的儒雅,怪不得能养出苏胤这样。
苏国公抚了抚自己的美髯,慈眉善目地朗笑道:“竟然是萧鼎府上的小将军来访,难得难得。许久不见,颇有汝父当年风采。”
“苏国公您折煞晚辈了,小子无状,那敢当得。”萧湛躬身真心实意地行了一礼。
前世自己虽与苏胤不睦,苏国公不仅从未因此为难过自己,反而有几分维护自己之意。
萧湛自己虽自认为心性有几分薄凉,却也分得出好坏。
反倒是,自己对苏国公多少有些愧疚。
苏国公笑眯眯地看着萧湛,眼底一片温和:“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少年郎就该有少年气,应当如此。”
苏国公的话,让萧湛眼前忍不住浮现了苏胤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压下心绪,拱手道: “苏国公,长衍前些日子,醉足落水,幸得苏公子相救,今日登门拜访,特来感谢。”
这话还是第一次从萧湛口中说出来,别说苏国公听了微微愣了一下,连萧湛自己都有些不大适应。
苏国公似乎毫不意外:“你与胤儿同窗七载,理当相互帮衬。拜谢就免了,阿福,你带长衍去找胤儿吧。”
苏国公过于慈祥的眼神,反倒让萧湛不由得生出了一些局促来。
又转头跟萧湛说道,“长衍啊,你能与胤儿多多往来,他一定很高兴。”
萧湛面上不动声色,心底不由得感慨:老国公,你不会不知道,我跟你们家的胤儿,不是那种看一眼会高兴的朋友,若非您教的好,他怕是一见到我便能与我打上一架。
不过想着能见到苏胤,这是重生后,萧湛第一次在心底滋生出来一股,愉悦的情绪。这种情绪快而陌生,还没等萧湛细细琢磨,便到了。
苏胤单独的住处,是一方小院。
“风雨不空居。”
萧湛看了看苏胤住的院子门口,种满了层层叠叠的绿竹,一块不规则的假山石上,赫然写着这几个字。
管家苏福对着守在院门口的小厮说道:“廿五,你去跟公子知会一声,就说萧大将军府中的萧小公子来访。”
这名叫做苏廿五的小厮是这几天刚刚调到苏胤院中的小童,来了总统也不过两天,听了苏管家的吩咐,立刻拱手去跟苏胤汇报:“公子,萧家公子求见。”
苏胤身着简制单衣,披了一身外袍,因为最近这几天着凉身体虚弱,所以也未着发冠,一头乌发松散着,听说是萧家的公子来了,倒是眉目一笑,如同三月逢春:“将萧公子请去茶亭。”
“风遥,你将东西给我,便在这院中等我吧,我去去就来。”萧湛吩咐了一声,便随着苏廿五一起进了院子。
萧湛一脸复杂,前世也好,今生也罢,这还是他第一来苏胤的宅子,只是一边走着,一边竟然有一种隐隐的熟悉之感,仿佛很久以前,自己来过一样。
苏廿五将萧湛领到了茶室便告退而去。
全然不知因为自己的这一阴错阳差,给他的主人带来了怎样的惊异。
萧湛看着茶亭水榭中,苏胤身着简单的白色中衣,可能是因为秋晚的风凉,身上披了一件雪白狐裘,自由松散着一头长发,修长白皙的手指拿捏着一枚墨翠的玉子,淡淡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瘦削的下巴,此刻正一脸认真地琢磨着棋盘。
重生后的第一次相见,竟是如此光景。
这样的苏胤顿时让萧湛的脚僵在了原地,一时间连眼睛都无法挪开,好像一朵烟花在萧湛的脑海中炸开。
苏胤?
他怎么会,怎么会如此打扮......
如盈满山间的薄雾,又似透开云霞的微光,看似寡淡却又明媚。这般矛盾集于一身,还真是谪仙啊。
“子初,你来了,之前那盘棋……”
清凉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亭子里传来,让萧湛忍不住泛起一阵冷趔,这道声音硬是将萧湛给拉回了神,心中顿觉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是认错人了……只是将心放下之余,又悄然滋生出了一丝不舒服和失望的感觉。
苏胤待看清来人,一袭黑色的佛头金丝花销夹袍,腰间系着一根玄色师蛮纹的玉带,手中提着一方紫檀木做的木盒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
积石如玉,列翠如松;郎艳独绝,举世无二。
来人不是镇国将军府的萧湛又是谁。
苏胤初时以为自己看错眼了,一脸不可思议,连带原本清明的眸子都睁大了不少。
苏胤震惊了片刻之后,便立刻缓过神来,敛了脸上的惊讶神色,起身,缓步从茶亭水榭中走了下来。
茶亭水榭在一座假山之上,萧湛看着苏胤星眸微敛,一步步从假山石上下来,那白皙含淘的面容,略倾着身子,刹那间,萧湛的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
悦泽若九春,磐折似秋霜。
萧湛第一次觉出苏胤的步履终于不似以前见他时的那种慢悠悠。一时间,饶是见过的俊男美女无数,萧湛却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惊艳。
苏胤这人,真是极好看的!白衣谪仙的美名享誉京都,当真是,
翩翩神仙佳公子,切磋琢磨,温其如玉,举世无双。
萧湛心中感慨,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每一次萧湛见苏胤都是衣冠整洁,肃然大方,不是学服,就是朝服,因为他们几乎没有私下见过面,所以连见他穿私服的样子都少有,更别说此时的这一身随性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