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梁俨接到了宁王的请帖,让他参加五日后的冬日宴。
他不过一个小武官,能让宁王下帖子请,不知是看崔弦的面子,还是看亲戚的情分。
还没等他消化完请帖的信息量,门外传来了喧闹声。
推门一看,是段晗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马奴仆站在门口,引得街坊四邻围观。
梁俨看他这架势应是来登门谢罪的,往队伍后面望了望,并没看见高回风和高照的身影,道:“高长史和高照呢?”
段晗支支吾吾,说高照因伤卧床,他大舅被高照气病了,也卧床不起……
“凌虚弟弟,我……我大舅确实被气病了,所以我替他来了。”段晗低垂着眉眼,言语间透着无奈,“我这带了补品和礼物给几位殿……娘子和沈公子。”
梁俨不说话,冷冷睨着卑躬屈膝的人。
段晗抬头见梁俨面带愠色,不应他的话,一时进退维谷。
那夜他带表弟回家,将来龙去脉和梁俨的身份都告诉了大舅。大舅闻言暴跳如雷,一时要打死表弟,好在外祖母将人保了下来。
“晗儿呐,是他亲口说的吗?”
“是他亲口说的,我听得真切。”
高回风也没想到那个土团小武官竟是被废的广陵王。
怪不得崔弦那厮要收梁俨为弟子,怪不得魏峦对梁俨青眼有加,原来早就得到消息了,就他一个人蒙在鼓里!
太子犯了谋逆大罪,陛下都留了广陵王的命,广陵王母族还是晋州王氏。
圣意难揣,陛下上了年纪后更是喜怒不定,若他闲暇时想起在幽州苟活的孙子孙女,若梁俨向他舅家求助……
高回风一时头疼,想把自家那个惹祸的孽障撕了。
这小郡王一来幽州就搭上了崔弦,还搭上了节度使,小小年纪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不对!还是说是崔弦比自己先一步搭上了节度使,这小郡王是那根线?
那梁俨虽说是个被废的郡王,但这才几天就立了功升了官,加上有崔弦保驾护航,只怕以后还有些造化,若到时候被陛下瞧上眼,恢复了爵位……天哪,那他这辈子别想进中枢了。
这狗娘养的崔弦真是好手段,只怕小郡王以后都要承他的恩情,为他所用。
高回风彻夜难寐,忧思一夜也拿不准现在的情况,只能称病让段晗代自己去探探广陵王的口风。若有一丝松动,他就亲自登门拉拢,大不了杀了家里那个孽障给殿下解气。
“凌虚弟弟,我是真心当你是弟弟,可三郎也是我弟弟,还请您原谅他。”段晗心一横,在大庭广众之下跪了下来,郑重磕了三个响头,“我大舅是真的病了,他亲口给我说了,若您原谅我们,他必定亲自登门。”
“东西我收下了。”梁俨附到段晗耳畔道,“高回风派人杀我,高照欺我家人,这两件事都与你无关,段晗,你勉强算个正人君子,我只劝你一句,近墨者黑,早早跟他们断了吧。”
段晗闻言一惊,舅父什么时候派人杀梁俨的?
他怎么不知!
“好了,你走吧。”梁俨面上不显,心道真是给高回风脸了,都撕破脸了,还要等他病好了来,反正都打算站崔氏了,谁还管你高家,有多远滚多远吧。
把大门一关,留下段晗在门外凌乱苦笑。
何冬娘看着半院的箱笼木抬:“嚯,这高家还真送了不少东西。”
“嫂嫂,你快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凤卿能用的的药材和补品。”何冬娘连声应了,开始翻找。
梁俨又叫来三个妹妹,让她们在里面挑喜欢的,若没有喜欢的就都拿去卖了。
梁希音拿起几匹银红花缎,仔细看了看,笑道:“这是渤海国的贡品,做襦裙最是好看。”
“喜欢吗?喜欢就都拿去做衣裙穿。”梁俨见妹妹眉眼弯弯,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还有扶罗国的茉莉香粉和胭脂膏诶。”梁微音久违见到这些闺阁细巧之物,忍不住摸了上去。
梁俨见小妹妹开心,笑问:“原来微音喜欢胭脂水粉,怎么平日不打扮打扮?”
二音抱着东西,低垂着眉眼,情绪低落,说现在还在孝期,绝不能浓妆艳抹,穿红着绿,否则对不起父母兄长。
梁俨这才反应过来,守孝规矩多,除了他出门穿军服和官服能带点颜色在身上,其他人都是穿的白衣或暗色衣裳,三个妹妹更是素面朝天,不戴钗环花饰。
“没事,等孝期过了,哥哥给你们买最好的绸缎和胭脂。”梁俨轻轻摸了摸两个妹妹的头,柔声安慰。小女孩喜欢花俏,但有孝期在,只能先委屈她们了。
兄妹几人正在院里闲话,崔璟上门了。
他把一个雕刻精美的盒子递给何冬娘,说里面是顶级血燕。
何冬娘听到血燕,果断扔了手里的鹿茸海参,蹭了蹭手,小心翼翼接过盒子。
盒子里有六个完整的血燕盏,透亮晶红,没有一丝杂毛,何冬娘心道这几盏血燕下肚,二郎流再多的血都补得回来。
梁俨听这血燕珍贵无比,连忙向崔璟拱手致谢。
崔璟倒有些不自在,说只是幽州崔氏的库房里恰好有,顺手带了些来,不值几个钱。
梁俨进屋给沈凤翥说了,沈凤翥连忙请崔璟进厢房,当面谢了崔璟。
“沈公子客气了,不过几盏燕窝罢了。”
崔璟一错不错地看着床上之人,心道他笑起来真是好看,若能日日见他一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