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时清坐直了身子,神色莫名地看着他,“你生什么气?”
纪危舟搂着她的腰,无奈地开口道:“这些话怎么能乱说?”
也是,他们是要成婚的,说他是鳏夫不是咒自己早死吗?
崔时清讪讪然地耷拉着脑袋,有点没精神。
“以后不准再说这些了。”纪危舟又道。
“哦。”确实不能说这种晦气话。
崔时清应了声,才反应过来,抻着脖子瞅他,“你敢凶我?!”
纪危舟捧起她的脑袋,额头相抵,温热的触感从额间传来,让他稍稍定了神,轻叹道。
“没有凶,我只是太着急了。现在知道错了,不会再如此的。”
“呵,你是越来越过分了!”崔时清越想越生气。
“是我不该,随软软打骂绝无怨言。”
“哼!”
崔时清在他颈上凶狠地咬了一口,看着两排不浅的牙印,哼哼唧唧地,又赖在了他的身上。
她一向分得很明白,讨厌纪危舟,也不妨碍她贴贴抱抱。
这么舒坦的‘小窝’,她可不能委屈自己坐冷板凳。
纪危舟哄了她许久,在崔时清气性稍平时,低声开口:“软软如此介意这个梦,是看到、或听到了什么?”
崔时清眨了眨眼睛,随即没有好脾气地说:“就是看到一个鳏夫在发疯呀。”
纪危舟安静了片刻,又道:“……还有呢?”
“你很好奇?”崔时清看着他。
“当然,与软软有关的,我都好奇。”
纪危舟面色从容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个梦有些古怪,若是软软还记得什么,可以写信给老禅师,请他老人家帮忙解梦。”
“解梦?”
崔时清倒是没想过这件事,思忖着,也觉得此法不错。
恰好梦中之人随身都带着一串佛珠,纹路也很特别,倒是可以绘下来让佛门禅宗的师傅看一看。
只不过……
她默默注视着纪危舟,在对方面露困惑时,浅浅一笑。
“我听不见梦境之人的声音,只有一个人,年轻了又老、老了又年轻,每天重复一样的生活,无趣得很,其他的我也不记得了。”
“原来如此。”
纪危舟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细节,在她的发间落下一个吻,温声道:“近来事多,心绪不定而多梦也是正常。”
崔时清望着他,慢声问道:“不用给我开些安神汤吗?”
“不必用药。吃些百合莲子粥,也有清心安神的功效,但还须软软宽心,如此才不易为梦魇所困。”
崔时清指腹摩挲着她留下的牙印,欺身轻啄了一口,弯唇笑看着他。
“也可,让厨房煮百合莲子粥。”
纪危舟也笑了笑,抱着她斜倚在凭几上,轻声问:“不生气了?”
“我才不是小心眼的人。”
崔时清看到他腰间佩玉的绦子有些陈旧,漫不经心地缠绕在指尖把玩着。
“是,软软最大度了。”
气息流连在她的耳边,惹得崔时清一阵闪躲,最后只得拍了他一下,喝止他的贪得无厌。
“不是说了要配茶吗?还不去。”
“软软不想要我了?”
“……”崔时清揪了揪他的衣襟,很快便毫无负担地靠在他身上,说道,“我还能妨碍你捡茶了?”
纪危舟笑着,抱起爱娇的女娘,圈在怀中,不紧不慢地收拾着干花茶叶。
“木梨花多些。”崔时清认真监工。
“多两朵?”
“不够。”
“三朵?”
“你好小气。”崔时清抱怨道。
纪危舟闷声笑着,抓住了捣乱的小手,“六朵。不能再多了,否则喧宾夺主,只会影响茶香。”
“那、我要一个徘徊花最多的。”
“行。”
“……不行也得行。”崔时清霸道地说。
“是,软软说的,不行也得行。”
纪危舟也不拖延,当着她的面,包好了令其满意的徘徊花茶,哄得崔时清再没了意见。
秋日暖阳穿过窗棂,在素面屏风间投下了一对金色的身影。
纪危舟垂眸看着崔时清,目光一遍遍地描绘着她的睡颜,唇边噙着浅笑。
原来你一直都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直陪着我。
*
黑夜浓沉,纪危舟独自孤坐于庭院中,望着暗淡的天空,眼底俱是冷寒。
是你啊。
想要女娘害怕他、离开他,推着他再次走上天命。
从袖中取出一串降龙木佛珠,他无悲无喜地拨弄着。
就像曾经的那些日夜,靠在女娘身边,一遍又一遍地拨弄手串,克制他的心魔。
纪危舟骤然轻笑出声,黑漆漆的眼睛如同鬼魅一般,讥嘲地注视着夜空,一颗又一颗地碾碎了佛珠。
来吧,这一次换我来对抗天道。
他举起手,最后一粒佛珠在掌心化作灰烬,随着秋夜的瑟瑟寒风,落入尘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