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危舟顺着崔时清的问题,思索了起来。
伤心、难过?
第一世的他,是有的。只不过在漫长的岁月里,足足九世的煎熬中,所有的情绪都被磨平,剩下了麻木、空洞,和许多令人厌恶的痕迹,再也起不了任何波澜。
但,现在的他,就是‘第一世’。
纪危舟看向眼前的人,漆黑的眸子微闪了一下,点了点头。
“还真伤心了啊?”好开心!
崔时清不合时宜地笑出声。
纪危舟目光幽幽地瞅着她,“……软软?你不能克制一下吗?”
“唔、哈!”崔时清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很招仇恨,但她真是忍不住。
她就像勤勤恳恳开垦荒地的田舍汉,累得半死,可天老爷就是不给活路,好不容易落了三两滴雨,长出一丁丁小苗苗,可不得高兴疯了?!
“你就不心疼我?”
纪危舟的下颌紧绷着,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
“你们偷摸着说我坏话,还想让我心疼了?”崔时清理直气壮,表情凶悍地觑着他。
“我没说。”纪危舟强烈申辩。
但崔时清并不准备放过他,立即乘胜追击道:“但你听了!”
“……”纪危舟委屈得不得了,却也无话可说。
崔时清盯着他,正色道:“下次再有人说我坏话,你要如何?”
纪危舟破罐子破摔,气恼着说:“打落他的牙。”
“欸、对!就这么办!”
崔时清很满意,甚至倾身在纪危舟的面上啄了一口,鼓动道,“我就喜欢有男子气概的郎君,遇上事情直接上,啰啰嗦嗦讲道理,只会被人欺负的!”
纪危舟摸着脸颊,温软的触感还没散去,眼神在崔时清苦口婆心的教化下,逐渐坚毅。
“都听软软的。”
话音刚落,他伸出长臂,转瞬间便把崔时清揽入怀中,积极践行他的男子气概。
崔时清:“?”
充分体会过她的教化成果,崔时清累得连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歪倒在纪危舟的怀里,任其搂抱着。
“我饿了。”
看了一眼天色,纪危舟温声道:“赤豆呢?我给软软熬煮糖豆粥。”
“哝,都在这里。”崔时清把荷包扔给他。
纪危舟低头看了眼袋子里的杂豆,“昨日没捡豆子吗?”
“你是不是在骗我?”崔时清瘪着嘴,不是很高兴。
纪危舟扬眉,“软软怎会如此想我?” 是不是那两个碍眼的说什么了?!
“你就是借着给我养身子的名义,使唤我!”崔时清板着脸。
“我只问软软,近来睡得可好?”纪危舟眼神定定,丝毫没有被戳破的心虚。
“……我那是累的。”双颊红粉,累成这样还有精力吵嘴的崔时清,死不承认。
“也罢,软软若是不想捡豆子,我们就不捡。” 纪危舟被她的小表情逗得直乐,也不再坚持。
崔时清有些意外,“真的吗?”
“真的。”
“那、糖豆粥……”
崔时清莫名有些踌躇,连声音都低了几分。
“我现在就去熬粥。”
崔时清心念微动,少有黏人地扒拉着纪危舟的手臂,仰头望着他,“何必劳累你了?玄鱼在厨艺上还是有几分机灵的,你把糖豆粥的食谱写出来,让她去做!”
她心里打着小算盘,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纪危舟,生怕被拒绝。
纪危舟却很爽快,直接点头道:“也好。”
崔时清瞪圆了眼睛,意外十足地确认道:“真的?”
纪危舟笑了出来,捏了下心思九转十八弯的小女娘,说道:“真的,婢子学了,也可时时让你吃上。”
这么大度?是她太小心眼了?
“你照顾了我这么久,也该歇歇的。”崔时清自省完,继续试探着。
“歇不得。我近来都在研究古籍,准备写几张养生茶饮的方子,正是需要时时跟在软软身边,调整用料的时候。”纪危舟拉着崔时清的手,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如此、只能辛苦你了!”
崔时清目光热切、饱含着期待与鼓励。
“谈何辛苦?软软之事,自是最最要紧的,由我亲自来办,才可安心。”纪危舟挑唇笑着,不动声色之间,把人紧紧困在怀中,感受着独属于女娘子的暖意。
崔时清也弃了过河拆桥的初衷,挂在纪危舟的身上,声音里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依赖。
“你且专心研习古籍,我都听你的!”
“说话算话?”
“……算话。”以后不算!
得到各自想要的,他们亲亲热热又说了许久闲话,刚把糖豆粥的食谱写好,已经甚少直入里屋的柳氏突然匆匆忙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