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
瞬间移动的崔时清也愣了一下,看着拉扯她身下蒲团的手,无言片刻,又赏了一爪子。
“三表兄慎行。”
纪危舟温声认错,“一时失误,唐突时娘了。”
“……表妹啊。”纪深云眼巴巴的,又唤了一声。
崔时清斜眼给了一个余光,“叫魂啊?”
纪深云委屈巴巴,“你都不理我。”
纪危舟真挚地笑问:“四郎又想玩什么了?我今日无事,可以奉陪。”
纪深云忍着泪,乖巧地说:“……不了,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各自归去的好。”
纪危舟颔首,似是赞许。
拨开纪舒明的心爱之物,取来金莲手串递与崔时清,目光温和地望着她,“这些注码太沉了,稍晚些我请人送到时娘院中。”
崔时清哪里听不出来,他是要自己亲自来送的意思,斜睨着纪危舟,倒也没有拒绝。
“随你。”
指尖勾着手串随意拨弄了几下,她兴致缺缺地站起身来,自顾自地潇洒而去。
纪危舟目送崔时清离开后,转身问纪舒明。
“兄长要回院子?”
痛失所爱的纪舒明拍了拍越发朴素的袍子,没精打采地看着他。
“回吧,我得歇歇。”
王姨娘扶起不争气的儿子,笑盈盈道:“我们也走了,改日再约。”
纪深云擦了擦眼角,坚强应和,“改日、改日再会。”
纪危舟望着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的许姨娘,面色如常地走上前,伸出双手弯腰搀扶,许姨娘却面色冷淡,冷眼看着不作回应。
纪澄雨默默低下头,充当摆设。
纪危舟空悬双手,看着许姨娘的眼睛。
这双伴着他成长的眼睛,永远是冷漠又无动于衷的。但再怎么让人难熬的注视,历经九世,怎么也都习惯了。
“姨娘?”纪危舟面不改色,弯着腰唤了一声。
许姨娘后仰身子依靠在凭几上,自下而上地看着纪危舟,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愠怒。
“你知道今日,自己在做什么吗?”
纪危舟收回手,顺势坐了下来,指尖划过琉璃盏上崔时清吃了一半的冻果子,有些心不在焉。
“三郎!”
纪危舟迎上许姨娘气急败坏的面容,叹了口气,“姨娘何有此问?未婚妻子派人相请,我怎可拒绝?”
许姨娘怒斥道:“胡说!采纳问名皆无,算得什么未婚妻子?!”
纪危舟低眉敛目,只说:“祖母派人去请崔家长辈,不日便可入京。姨娘不必担忧,我已有章程,必会尽快办妥六礼,迎娶时娘入府。”
许姨娘:“……”
纪危舟又道:“想来,过几日回了国公府,就会筹备起来的。”
许姨娘咬牙切齿地指着纪危舟,口不择言,“崔家时娘生性浪荡、顽劣恶毒,不可为妻!”
“姨娘同为女子,也不该说出此等污言秽语!”纪危舟的眼里聚起寒意,紧绷着下颌看着她。
许姨娘的眼睛里多了些怨恨。
此子怎敢如此对她?
若无她的庇佑,他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之子!
纪澄雨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捂上,也颇为后悔,方才没有同其他人先行离开。在僵持不下的气氛中,她慌里慌张地抬起僵硬的脖子,扫了一眼纪危舟,随后嗫嚅地说和。
“阿兄也知,姨娘向来是最和善的。方才只是关心则乱,姨娘心疼阿兄,这才说错了话。这些也是外头传来的,并非她心中所想呀。”
许姨娘顿时泪流满面,哭得很是凄凉,“我辛苦照养你成人,盼着你功成名就、不因庶子身份而低人一等。可到头来,却要眼睁睁看你自毁名声!早知如此,还不如请老爷许我剃了头发,入山清修为好!”
黑眸沉沉地看着许姨娘,纪危舟正色道:“削发修行之事,姨娘想好了?”
许姨娘的哭声哽在喉间,惊愕地盯着纪危舟,气得浑身颤抖。
外室之子!外室之子!养不熟的白眼狼!
纪澄雨连忙拉着纪危舟的衣袖,泪眼朦胧道:“阿兄说什么?姨娘是病得糊涂了,你怎能把这当了真?!”
纪危舟面色紧绷,无悲无喜地看着许姨娘,声音冷硬地提醒道。
“姨娘是读过诗书,懂得几分道理的,也该知道慎言慎行方得长久。哪怕,为了五妹的前程,也不应该再乱了分寸胡言乱语。”
一阵寒意从脚底涌起,许姨娘骤然忘了怨恨,眉眼俱是迷茫地望着眼前的人,感到无比陌生。
“三郎……”
“姨娘病得不轻,我去准备软轿,还请五妹随姨娘回去后仔细照料。”
纪危舟没了耐心,与纪澄雨交代了几句,恭恭敬敬拜了一礼。
走到竹屋外,看到了王姨娘母子,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纪危舟颔首招呼一下,便端着琉璃盏离开。
“我、我们也走!快、快!”
母子二人兴奋地对视一眼,牵着手,摩拳擦掌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