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许晚白介绍我,许晚白则一改谈笑的神色,向这里郑重行了一礼。
两个人继续说笑。这一幕虽无任何不妥,却让我觉得有些恍惚的晦涩,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江伯永与许晚白的相处似乎更像是朋友。
而我呢?我想,我只要是六公主,就永远会多一层身份,那就是江伯永是我的下属。
晚宴在池华宫,觥筹交错,一层层白纱垂幔将内宫与外宾分隔开。
歌舞初歇的时候发生了两件事,一是皇帝意欲立二皇子为储君。
这显得我从前千百种努力像个笑话,此时我也无所谓了,管他呢,我在心里想,这只会让我更加坚定信念势必修好传送舱。
立储已算一道噩耗,第二件事则是更大的困恼。
皇帝夸赞祁将军少年英才,是国之栋梁,忽而语锋一转,转问我所见如何。
其实他说这话时我就应该有所警觉,可惜我有些时候的确不擅长听诸如此类的弦外之音,竟然还笑着应和皇帝,“祁战是忠臣良将,少年英才。”
代价就是皇帝龙颜大悦,挥手扬言应当赐婚我与祁战。此言一出,祁战一双炯炯有神的乌珠愤愤看了一眼我,似乎在责怪我多言。
显然我们两个都很不希望落得惨结良缘的下场。
平心而论,祁战不是我那一卦的,我不想和他有任何额外的交集。这是另外的价钱。
更何况俗话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虽然我们二人之间并未发展处什么爱情,但没人规定坟墓里必须埋正主啊。我有预感,但凡我半只脚踏进这段婚事,一定会付出点儿什么额外的惨痛代价。
【叮咚】一向三天两头玩失踪的公关今天恰好在线,他说:“知道你们二人结婚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
我摇头。
他坏笑着补刀:“就是平日一人犯事只能解决一个人,现在你们两个军中重臣,心腹大患,绑在了一起。谁事发,就能一并死两个。”
我忍不住骂道:“你的心是真的黑。”
除了我,祁战与赵茹茹各自在我两侧跪下,请求皇帝三思。这场景似曾相识,像是回到了初见时在怡神殿外。
他们两个人的心事不难理解。赵茹茹深爱祁战,自然不愿意将他拱手让人,而祁战心中……从前是放着赵茹茹,自水患以后,可能变成了江伯永?
不管是谁,反正轮不到我。
可我没想到,护国公府小世子江伯永与天师太史令陈捷也要凑这个热闹。
我也是经由今天才得知,原来江伯永打算不日后与我提亲。当然,这个情节发生的时间和原书有很大的偏差。
江伯永在原书中也曾与六公主提亲。
那时梁国大厦将倾,六公主已和亲多年未曾回归故乡,她在西凉古道偶然与江家使节车队相遇,见到江伯永。
江伯永以归国与江家门第为筹码,开出了很诱人的条件,与六公主做一笔交易。
这不完全是他的意思,而是江家的决定。梁国倾覆之后,六公主就是幸存的“前朝皇室”血脉,江氏一族需要一枚活的玉玺。
江家子弟就是如此,哪怕是和心爱之人也要谈利害。
我知道江伯永对六公主的心意,但是目前这个节点,他理应不会表露得太明显。
可偏偏就这样发生了。
有江伯永出面表态,让皇帝意识到这一道旨意牵连的后续因素非同一般,他最终只是摆摆手,并未立诏书。
不得不提,梁国的皇帝当得真够憋屈。
皇后笑吟吟地打圆场:“入秋以来先帝栽种的桂树开了花,但只开了一株独秀,恰贵妃有孕,兴许正是寓这一桩喜事。臣妾作为表率,希望为贵妃与子嗣祈福,其余的事虽要紧,倒该从长计议,暂且不与贵妃抢风头。”
我很佩服皇后说话的艺术,一句话舒坦了一群人,难怪她做后宫组小组长。
同时我也明白,皇后会说这些,也是因为她深知我与二皇子不和。
前朝大皇子立长派、二皇子之立嫡派争议甚多,她不希望我和祁战结盟,与她的儿子不利。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立场分明。
只是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六公主与祁战作为本书官配,在原文里字字清晰地写着情投意合,可是。
“现在的事情发展早就和原文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你说……那个看过剧本的陈捷该作何感想?他将来某一天,该不会给我添乱吧。”
公关说:“不好说。他的动机很不明确,而且这个世界曾经还有其他人来过,这事情太古怪了,我也想不明白。你盯着这天师一点儿,别让他扰乱了你的事情。”
我应了一声,又说:“要不然就打直球?有些话直接问了更好。”
“都可以。”公关说,“你可以试试。”
宴会将尽,陈捷起身离席,洁白无瑕的衣摆像羽毛在风中飘扬,像是引人去捉的鸟儿。
我连忙起身跟住,长穗急匆匆在身后喊我慢点。
一路追到宫中匝道,不料遇到了赵茹茹。
“六妹……”
赵茹茹迎过来,拦住了我的去路。一双眼似早春日出前的桃花瓣沾了露水,还未开口已带了三分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