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霁答:“我们是同乡。”开口便带着前水江的乡音。
闻言兵卫又看了眼名籍,果真看到两人同属远东前水江,又问了几句,正要继续往下,却突然想起:“既然是同乡,为什么要你给她驾车?”
时霁讨好地笑了笑:“小人不是给安和驾车,是给小姐驾车的。”
见兵卫拧眉看向下一份,时霁凑近了些小声解释道:“小姐进京寻亲不顺,便雇车回乡,那安和见状,因着小姐好说话,便凑上来要同搭一段。”
兵卫看着名籍,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时霁说话。
白梅客在车里坐着,听时霁说第一个字起便拧起眉,时霁所说的故事,与她先前所叮嘱的身份全然不同,尤其在说完后兵卫久久不语,心便缓缓提了起来,连安和也忍不住往门口凑近了些。
“真的假的。”外面响起这样一声,随即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时霁欲拦,却被一把推开,白梅客还来不及担忧时霁,便看到前方车帘被缓缓掀开了一道缝隙。
“夫人……”安和有些无措地抓紧了白梅客的胳膊。
白梅客拍了拍她的手,熟练地将人护到了身后。
下一瞬,掀帘的手便被紧紧握住,白梅客听到有人唤了一句“大人”,还不等她心停一拍,一道从未听过的声音响起:“放人走吧。”
随着这一声吩咐落下,很快马车重新向前驶去,微微堵塞的城门再度通畅起来。
马车驶远,安和心有余悸:“吓死了,我以为要被发现了。”
虽说安和亲手手刃了仇人,但这事之后她本人的性子也渐渐显露出来,从前被仇恨压抑着,现在再瞧,安和其实很有几分年轻人的活泼,自然也会有年轻人的不沉稳。
白梅客看她的样子微微笑了笑:“别担心,名籍不会有问题,那个官兵多半是因为这些日子城中人口复杂,想要多盘问几句罢了。”
毕竟是陈云驰准备的,再怎么说也不会在城门口被看出问题来。
白梅客又安慰了几句,安和也冷静下来,记着她身子不适,便掀开帘子坐在了外头。
此行他们去的目的地是京郊的一个小村子附近,当日白璇带着安顺离京,停在这里等着白梅客与她们会合。
出京后道路不比城内,颠簸更甚,白梅客实在坐不住,便也不逞强,安和出去后没多久便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趴卧,莫约行驶了近两个时辰后,车缓缓停下,安和进来扶她下车。
外头彻底黑了下去,但今夜月色明亮,照在地上同样清晰坦荡,四面是稀稀拉拉的树丛,前方只有一条土路向前蜿蜒。
时霁只能送到这里。
“沿着路再走两刻钟,便也到了。”时霁利索地将白梅客与安和的行装从车上取下。
东西都不多,安和自告奋勇一个人全都拿了过去,白梅客只用顾好自己别摔着就好。
“往后我就不跟着了,您也别担心我会跟踪您。”趁着离别前的最后一点时间,时霁抓紧道,“您见着二小姐后先别急着走,多待几天,身子好全了再离开。”
“您别怕费钱,出行种种总要雇马车走官道,客栈就挑好的住,路上不要与旁人多交际。”
时霁絮絮叨叨,白梅客也不打断,只静静看着他,偶尔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但叮嘱总有说完的时候,白梅客看着时霁无话可说却还是想再拖一会的样子,终是微微勾起唇。
“我都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去。”
说罢毫不留恋地转身欲走,但却被时霁叫住。
白梅客回头,清白的月光下,时霁的耳畔竟莫名泛起点红来,在白梅客的目光下,更有愈演愈烈之势。
他的唇翕动了几下,白梅客也不催,静静瞧着他,终于,时霁握了握拳,抬起眼迎上白梅客的目光,认认真真道:
“对不住。”
从前小姐曾说他与罗浮一样瞒了她,但罗浮好歹还知道道个歉,而他虽为难,却实际上没有做出一点忏悔的样子来。
小姐是对的,他该道歉的。
月光落在他的眼中,白梅客想,她应当是不会再怪时霁了。
从前气上心头的时候也假装不在意,说他们之间连友人也算不上,但她活了这么多年,仔细想想,真要说朋友,其实也就这两人。
“走了。”她点点头表示知道,而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时霁其实还有很多话没办法说,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心中默念,再别回京城来了,白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