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察觉到白梅客心情不是很好。
但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马车是带她来的那一辆,上头还留着白梅客换下的衣物头面。
白梅客坐在车上,看着那散落的衣裳许久,这衣裳是秦鹤邻为她准备的,自她嫁过去之后衣服便都是国公府准备了,只是她后来才听说自己的每一件都会由秦鹤邻亲自看了再呈上来。
秦鹤邻很会挑衣裳,每一件都是她喜欢的,上身也好看,还有一个细节,只是不知是不是秦鹤邻故意的,每一件衣裳都和秦鹤邻衣橱中的衣裳相衬,只要穿出去,旁人一瞧,就知道这两人是一起的。
白梅客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换了回去。
但穿衣打扮本就是一件很费心力的事,讲究一个相辅相成,而白梅客此刻指尖上的红色,和这一身米白衣裳放在一起万分违和。
换言之,她穿这衣裳已经不好看了。
白梅客木然地盯着指尖看了一会,也可能不止是一会,当她掀开帘子时,外头的景色已经不是皇宫了。
外面的一切渐渐从陌生变得熟悉,路的尽头是白梅客过去五年所居。
马车终于停下,这件庄子是陈云驰手下的一件田庄,夜色渐深,农户早已归家,而田庄中只留一间房还燃着光。
白梅客原本还在纠结,而在看到那一束光后,什么麻木什么苦痛都消失不见,纠结盘算全都被抛之脑后,像是濒临渴死之人看到水井,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只死死盯着那一点烛光。
璇儿!是她五年前丢失的璇儿!
王公公似乎在身后说了什么,白梅客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像只飞蛾般渴求地踉踉跄跄朝着远方哪一点亮光扑去。
甚至偶尔从窗边闪过的影子都叫白梅客呼吸急促。
好在这里的路她闭着眼都能走,否则非得跌一跤不可。
只是距离越近,脚下步子反倒越迟疑。
白梅客觉得自己应当是很迫不及待地扑上去的,可她竟有些害怕起来。
明明失望的次数也不少了,也该习惯了,管她是不是真的璇儿,总该推开门看看。
白梅客一遍遍在心底给自己鼓气,可事实就是,明明面前就是温暖的烛光,她却停在门外再也不敢向前一步。
可不能这般怯懦,你可是姐姐!
……你倒是动一动啊!
白梅客快气死自己了。
而就在她对自己恨铁不成钢之际,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白璇一手扶着门框,微微倾出身子,与她有三分相似的脸讶然地看着她。
“……长姐。”
白梅客:!
白梅客一惊,下意识地捂住脸蹲了下去。
一片黑暗之中,她又很快反应过来,门前什么都没有,哪怕蹲下去,对面人也依旧能看清她的所有动作。
……她在干什么!
白梅客曾经想过无数次与璇儿的重逢,悲情欢喜都有,却没有一个是如此尴尬难堪的。
“长姐。”这一声要比先前那句更近一些,不知是不是错觉,白梅客甚至能听到一些无奈的意味。
再这样蹲着也不好了,白梅客只好讪讪着笑着站起身来,好在这样一闹,面对面的恐慌反而减淡了许多。
白璇站在她面前,背着光,白梅客看不清她的神情,但相比五年前,璇儿的确长高了许多,但还需要微微仰着头才能对上她的眼:
“长姐。”白璇唤了她一声。
“怎么了?”白梅客的声音温和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白璇不言,只轻轻抬起手。
白梅客呼吸都乱了一瞬,不敢退后,生怕自己的什么动作惊到对方。
眼瞧着白璇的手越来越近,每一厘的变化落在白梅客眼中都像是放慢了。
这是要做什么?摸她的脸?白梅客吞了口口水,耳畔隐隐泛起热意。
白璇的手越伸越高,最终摸上白梅客的发簪重新理了理:“歪了。”
白梅客:……!
好极了,现在她的脸一定已经红透了。
白梅客自以为还算是巧舌如簧,现在却窘迫得说不出话来,好在白璇像是看穿了她的难堪,颇为体贴道:“长姐进屋坐坐吧?”
白梅客如释重负,连忙点点头往屋内走去。
而白璇坠在后面,一直到白梅客的身影完全进入屋内,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捏紧拳头,用力在地上蹦了两下。
想起白梅客蹲下时缩成的一小团和透红的脸,白璇狠狠闭了闭眼——
十七岁的长姐,怎么会如此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