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算翻唱。”谢西池语气坦然,必要时候,我翻唱我自己。
“那最后的那段是什么?怎么突然变英文了,而且风格也全变了,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没什么,就即兴跟着副歌唱了一段。”
其实这首歌诞生得很随意,地点在旧疆滑雪场。
两三个志同道合又即将分别的大学好友聚在一起,围着明明暗暗的篝火,说着梦想聊着未来时催生出的迷茫。他抱着把电吉他,在落雪的木屋外,弹出了《追光》最初的模样。
柳桃枝没再说话,就站在那静静看着他。
从她的眼神里,谢西池看出了怜爱甚至还有种母性的慈爱,他这辈子都没被人用这种眼神瞧过。真要论资排辈,洛女士算一个。
只不过,现在的母子两关系:一个随时要大义灭亲,一个随时准备谋权篡位。
谢西池缓缓吐出口气,“有话就直说。”
柳桃枝觉得他就是只傲娇的流浪猫,脾气坏点也认了,毕竟这人经历比自己还惨。
都是天涯沦落人,以后对他好点。
这么想着,她语气里的怜爱与慈爱更上了一层楼,“就觉得你这么厉害还被埋没太气人了,以后你要是有需要,不用客气,可以找我商量。”
“……”
介于聊天对象总是错频且充满了各种让人头疼的不可控性,谢西池只想赶紧结束话题,“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出了些内部的变故。”
人就是奇妙的生物,发现别人比自己过得更惨,就能飞快地忽略自己的痛苦。
柳桃枝认定了他在逞强。
“我都懂的,不用解释了。”
她眨巴着眼看他,宽容又友好。
谢西池扭过头收拾他的箱子,用沉默表示拒绝。
柳桃枝绕开那些数据线,很严谨地选了个不会影响他的空地,蹲了进去,撑着脸,很有兴趣看着他拆东西。
大晚上的,被双探照灯照着,就不太自在。
谢西池:“……”
如果可以话,他很想把这只存在感过强的山雀丢进屋子里,眼不见为净。
但他只是看了眼,就继续忙活自己的去了。
倒不是因为她姿势有多乖巧,就像那天好好走在路上,猝不及防间蹦出辆自行车,直往他脑门上撞,一脚踢开了那辆车吧,结果顺势还抓了个偷车贼,就是自行车给踹坏了。
受害者蹲在地上,一脸茫然又惊恐地看着他。
这事警察来了也说是见义勇为,真要说道,这车赖不到他身上。
但,就是觉得欠了人家什么。
再然后,就真欠了点什么。
婚都结了,人也摊上了,能怎么办呢。
受害者还在到处受害,眼里那破碎的光他总不能视而不见。
眼下这气氛,再铁石心肠的人也狠不下心来将人赶走。
谢西池把箱子重新封上,慢吞吞开口:“你突然说要离职,是因为遇到什么了吗?”
柳桃枝眸光暗了暗,叹气,“是啊,我摊上大事了。”
“剧本写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被制裁了?”
“……你就不能想点我好的?怎么第一反应就觉得是我的问题?”
“柳桃枝。”谢西池第一次正正经经喊了她的名字,缓缓单膝跪地,与她平视,“所以,你遇到什么事了,能告诉我吗?”
语气称得上温和。
面对那双透亮的浅色眼瞳,映着微光,面颊莫名有升温预兆,柳桃枝垂下脑袋,“呆的不开心吧。仔细想想我的《炮灰》就像是个命题作文,就是个多方元素的大乱炖。照着别人的意见改了一万遍,那根本不是属于我的东西了。也许,我根本没那么想继续写。”
话里有真有假,再怎么说也是亲闺女,说不心疼是假的。
主要是李组长在业内是位知名编剧,抢剧本这事,说出去别人会觉得是她在编段子炒作。
谢西池信不信她其实没那种重要,不过萍水相逢,老麻烦人家叫什么事。也想给悲惨故事画上句号,今天夜里有一个伤心人就行了。
柳桃枝下意识转移了话题,“那你呢,不能唱歌会不甘心吗?”
好半响,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会。”
“不太看得出来,感觉你还蛮豁达的。”
“大概是除了音乐,我还有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
“嗯。”
在柳桃枝困惑的目光下,他起身跨过缀着白蔷薇的篱笆,挺拔的身影立在顶楼。天光早已散去,他的背后是如同深渊的黑暗。
任恣意的风吹乱了头发,谢西池闲庭信步般游走在建筑边缘。
“你在做什么?”柳桃枝都惊了,半个身子探出篱笆,她这个刚受打击的还没想着跳。
然后就有了让她瞪大双眼的一幕。
谢西池转身对着黑暗中心纵身而下,衣袂翻飞如同张扬不羁的羽翼。
自由的风向她发出了邀请:“要不要来我的世界看看?”
灰白凋零的城市边缘,他如同一团灿烂的野火,点燃了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