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面地点是是家日系餐厅,她抓紧了手里一摞厚厚的文本,这些就是她勇气的来源。
推开门,十人厅的包厢显得有些空荡,坐席上的人只有自己公司里的李组长与他亲自带的新人。
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艺人公司的人呢?
柳桃枝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老李头就举起酒杯,“恭喜你啊,剧本已经敲定。你应该知道汪仁兴,就是那个很出名的汪大经纪人,他很满意我们这次的剧本。”
她在持续发懵,“所以,现在是?”
“就项目已经谈妥,毕竟我和他有点亲戚关系。你们只要等着发奖金就行,”老李头捧着茶盏,笑得有些傲慢,“啊,有时候真的会羡慕你们,坐着等着领薪水真轻松呢。”
柳桃枝问:“你意思是,已经谈完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老李头没接话。
柳桃枝转头看向他手下的新人,后者直接低下了头。
怎么老李头突然之间换了副面孔,让她隐隐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老李头放下茶盏,侃侃而谈:“念在你是新人,哪里懂得商业会谈的要领嘛。不过你有我这样的上司,只是提供了一个创意,就让我写出了一个不错的剧本。不仅如此,我还帮你把剧本推荐给了相熟的电影公司。不过这剧本还是要再改改,没有爱情线,选角的副导演不太满意。”
柳桃枝都惊呆了,脱口而出:“什么叫你的剧本,而且炮灰的设定就是没有爱情线。”
老李头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事先声明啊,我没有要妨碍你工作的意思,只是这种级别的剧本不是你一个实习生能做的。我是在把我的名字借给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你的名字别人不认啊。修改剧本的事也不用担心,之后有关《炮灰》的所有事情都是我来做,你只要坐享其成安静等着发奖金就行。”
到底是谁坐享其成。
柳桃枝气得上头,直接反驳,“不行,那是我的剧本,爱情线绝对不行。王组长呢,这事我要问问他。”
这直接激怒了老李头,脸色一沉,转而笑道:“王组长忙得很。再说《炮灰》怎么会是你的剧本,是我在修改,是我在审核。而且你这个职级的人,只要按照吩咐去做就行了,懂吗?退一步来讲,这也不是你能插手的事。意见这么多,要不你干脆退出别做了。”
怎么有人能把抢剧本的事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对方又是顶头上司,柳桃枝都不知道怎么应对,直到出了餐厅,脑子还在嗡嗡作响地发胀。
一半是懵的,一半是气的,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
她写的本子,到头来,反倒是是自己配不上了吗?
陈冷冷打电话问她剧本的进度,她下意识只说了好消息,项目谈成了,对方很满意。
听着另一端欢呼雀跃的声音,她竟然也跟着笑了下,笑得眼睛里水光不断。
是啊,她的《炮灰》长大了,已经能拍成电视剧了,辛苦了这么久,终于要起航了呢。
只是署名没有她。
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执笔炮灰的故事,刚才在包厢里她急火攻心地摔了桌上的茶具,说她自己会走。
再回公司,也就是为了走离职流程。
夜渐渐沉了,出租车窗外,干枯的蔷薇花瓣落在灰白石子路。
柳桃枝坐在后排座位上,双眼放空,怀里紧紧抱着那摞文本。
出租车司机小心翼翼透过后视镜看她,也没出声打扰,这姑娘刚上车的时候大声嚎哭挺久,电话铃声响了许久也不接,这会后头才安静下来。
路灯与树的影子不断从她苍白的脸上划过,她脑子里空空如也,纷杂的情绪冷却后,什么都没想。只是忽然有这么一瞬,眼前浮现离家出走的那个冬夜,孤身一人,听着最爱的歌,提着行李用着满腔的热血与憧憬往前走。
眼眶又是一阵痛,她闭上眼,听到车载音响在放音乐,觉得刺耳,求着师傅把它关了。
时间指向晚间六点,谢西池打电话给柳桃枝,依旧无人接听,想着以她的健忘程度,把自己忘了去庆功宴也很有可能,就径直回了运动馆。
他到家已是两小时后,在屋顶露台发现个对着江景发呆的人,与一张对着江面很有想法,对江底景色可能更有想法的脸。
看得这么深沉,总不可能在考虑用什么动作跳下去水花最小吧。
对他的到来也毫无反应。
谢西池瞧她跟没了魂一样,伸手把人强行转过来,瞧见双憋着水雾的眼睛,稍作猜测:“见面会的结果不好?”
柳桃枝此刻没什么求生欲,只是说:“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他问:"怎么?你们公司怕员工之间内卷成灾,要开除你?"
她低下头,咬了下唇。
完全不像她,这话要放平时,早叽叽喳喳蹦跶着啄回来了。
谢西池也没为难她讲出来,顺着她虚浮的视线也看向江面,“这会不听谢西池的歌了?他不是你深夜EMO时刻的首选?”
“不会听了。”柳桃枝眼神聚焦了半秒,看向他,又再次转了回去,“以后也不会听了。你说得对,他没什么值得可喜欢的。”
“哦,那就不听。”谢西池说完这句,自顾自走了。
十几分钟后,柳桃枝看着他挪来了黑色金属箱子,将它放平在置物台,驱散了附在上头的灰。
对这箱子柳桃枝很有印象,这东西他可宝贝得很,从不让人碰。
随后,露台的照明灯点亮,柔和的光照进了箱子里。
漫延扩散,一些光也落在了柳桃枝的身上。
谢西池取了台音乐合成器出来,眼波缓缓流转,对上了她水雾弥漫的眼,“那要不要听听我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