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往外走,背对着你挥了挥手,“可正确答案是,没有。这个岛上没有人敢在大祭的时候开船离岛,没有。”
他顿了顿,“就算有,也离不开。”
说完这句,他忽然想起什么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往后随手一丢,“差点忘了这个。”
语罢,便施施然离开。
那个东西一分不差落在你面前——是一段沾了血迹的麻绳。
周影一走,张仕安就炸了,抓着你像个爹一样唠叨了好大一通,说周影不怀好意,没安好心,你一定要离他远远的!
你知道他都是为了你好,便乖乖应下,张仕安反而一口气闷住,想了想,狠狠地伸手揉了揉你的头发,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歇会儿。我让客居的婆子在你放门口守着。”
你心内暖暖的,应了一声,目送他出去,你掩上门,拿起麻绳。
这根绳子两端和中间有血迹,两端的血迹在外头,各是一握的长度,中间的血迹在里侧,只有星星点点的一抹,你沉吟一下,握住麻绳,对镜一比——它与你颈子上的绳印一般粗细。
你深吸一口气,将它在颈上绕了一圈——中间的血点与你颈上勒痕重合,而两端一掌宽的血迹,恰好握在你手中。
——这是那条差点勒死你的麻绳。周影把它收起来,然后给了你。你隐约猜到了一些东西,但是你太累了,你现在没法思考。
你把麻绳收好,和衣扑倒在床上。
你知道现在外面有人,院里有张仕安,你一会儿还打算去找叶芝华……你闭上眼,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你做了一个梦。
你梦到自己站在一个无边无际,巨大的血池中,但没有丝毫血腥,你只能嗅到你熟悉的,冷而甜腻的味道。
忽然,一朵琉璃光泽,血红如火的花,从空中飘落。
那朵母亲灵前出现、你梦到过、叶家祠堂里供奉的花落在你脚边,打了个转儿,孤零零飘走,你抬头望去,你看到了一片血红色的天空——
不,不是天空,是一棵巨大到让你以为是天空的巨树!
这棵巨树通体血红,枝叶花朵皆如血色琉璃一般,覆盖了你整个视野,你这才发现,所谓的血海,不过是从树干上涌出的血水而已——
然后你便醒了。
你微微侧脸,立刻惊动——白?像个小狗一样,下巴搁在你床边,正一瞬不瞬地看你。
你一下坐起来,结果他比你还要受惊地往后一缩,躲在床柱后,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你,迟疑地道:“……我、吓到你了?”
你把“是”字咽回去。想了想,单刀直入地问他:“白?,你到底是谁?”
白?茫然地摇摇头。他说,他不记得了。
不记得?你睁大眼,他露出非常惶恐的表情,垂下头低声说,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叫白?。
你有些目瞪口呆地想了想:“……那……你是……什么呢?”
这一瞬,他面上露出了一个哀伤的表情,他说,我大概是个鬼吧……
哈?鬼?你被他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对你一笑,随即,他在你面前消失了。
就像一抹雪花,消失在空气中一般。
你整个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直到张仕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清因?”
在和张仕安去找叶芝华的路上,你心神不宁,惴惴不安。
你是真的不信鬼神,但白?真的在你前面消失了。
这个岛、叶家颠覆了你十九年人生的全部认知。
白?到底是什么?难道他真的是鬼?
客居与主居挨着,几步就到,你你脑子里乱哄哄的,一路心不在焉,到了主居才被狗叫惊醒,你身后随即传来一声清喝,犬吠立刻安静,你一转身,看到袁夜推着叶芝华的轮椅,从花园的方向过来,叶芝华就像没看到你一样默然垂头,温文儒雅的男人微笑着请你们进去坐坐。
猛犬是袁夜唯一的爱好,主院旁的小院就是袁夜用来养狗的地方。
他驯养猛犬亲力亲为,甚至于为了他的爱犬们能吃上新鲜肉建了一个地窖冰库。
这些猛犬也只听袁夜一个人的话,袁夜不在的时候有人靠近主居就立刻狂吠,声震整个老宅,但若是袁夜在院内,它们便一声没有。
主居里到处都回荡着一股细弱而清淡的甜香,你觉得有些熟悉,但来不及细想,你小心翼翼地复又提起离岛的请求,叶芝华充耳不闻,袁夜咳了声,你盯着叶芝华又说了一遍,她这次终于看了你一眼:“周少爷选了你。你就是下一任的族长。”
你平静看她,说你不是叶家的人,也不想做叶家的人,更不愿意做叶家的族长。你叫尉迟清因,那就跟叶家没关系,这是你母亲的心愿,也是你的心愿。
叶芝华没说话,她死死盯着你,紧抓着轮椅扶手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你继续道:“就算您现在能困住我,难道可以困我一辈子么?”
叶芝华静了一下,随即出乎所有人意料,她猛地朝你扑来!
张仕安飞身一挡,袁夜把她拦腰抱住,一向冷若冰霜的女人形容骇人,她双眼赤红似要扑过来咬掉你一块肉一般嘶声裂气地咆哮,“你们母女都一样!我拼了命都想要的你们看都不看一眼!我告诉你,叶芝云当年逃了,但她死了也得回来!你走不了!你走不了!你死在这个岛上也走不了!!”
袁夜脸色铁青,厉声让你们快出去,就用力抱住她往内走,叶芝华连咬带搡,一路叫骂,你都被张仕安拽到院外了,你还能隐约听到叶芝华的骂声,骂你、骂你母亲、骂袁夜,骂他没用、废物,他碰她一下都觉得恶心,歇斯底里地让袁夜去死。
你是真被吓着了,惊魂未定地被张仕安拖回客居,坐到自己房间里,连喝了好几杯茶才稳住心神。
张仕安心事重重,说有一件事他必须要确认一下,但又不放心你单独一个人,你定了定神,又仔细想了想,说叶萌既然放了话,那你就去探探她口风。
主意一定,你们二人分头行动,张仕安去办事,你去找叶萌看能不能达成合作离开这个岛。
你这一去,得了相当丰厚的信息,但是,与此同时,一个不好的消息也随之袭来。
——表少爷庆书,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