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月毫不犹豫,投身那条澄澈静谧的河流。
但瞬间,一双手将她从河中捞出来。
那一刻,她恍惚间回到了幼年时期,连身体也缩小到幼儿的姿态,那双手格外大而温暖,甚至比回忆中母亲的手更加轻柔。
脑中一阵混沌,眼前许久才恢复清晰,但自己也坐在河边,纱衣干爽洁净,左手紧握昙花。
根本没有人,那方才是谁将自己捞起来的?
她决定不再去想这个问题,这个地方有太多的古怪和蹊跷,不是她面前可以参透的。
不过,看起来这一系列的举动都是为了让她进入那座朔望楼。
想清楚这一点,她坦然起身,走向朔望楼。
如果她想杀我,早就可以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在走进楼中的瞬间,那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甚至可以嗅出风沙中夹杂的葡萄和烛油气息。
她环顾四周,几乎混淆了来世今生,自己真的离开过弑月城么?或许一切只是一个午后的幻梦?
她忽然想起什么,发疯般跑向阶梯,一路朝上,雕花玻璃迎透出五光十色的阳光,撒在她飘忽而过的身影上。
如果这里真的是朔望楼,那么,那么一定也有……
她爬上顶楼,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面隐藏在繁复织金挂毯后的铜镜。
箭步上前,一把解开挂毯,铜镜如水面般漾开涟漪。
她试着将额头贴在镜面上,小心呼唤一句:“……母亲?”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她等待许久,却忽然听到一声像是嘲讽的轻笑。
她警觉地抬起头,厉声道:“谁?”
没有人回应,比笑声更可怕的是,她竟然辨认不出那笑声到底来自哪一方,简直就像是这个房间中每一寸角落在同时发出同一个笑声,融汇在一起。
“谁!”她又呵斥一声,声音在四壁回荡。
忽然在她身后,那面铜镜中一个虚影的脸庞晃动。
她猛然觉察,急促回首,看见镜中那张隐约的脸,还是心中一惊,连连后退几步。
“你!你是谁?”她努力稳定心神,怒道。
那张脸平静而淡然,像是一个苦修多年的师太偶然间在水面上倒映的幻影,带着历尽沧桑的高深莫测,两腮深陷,竟隐隐有猫的影子。
它睁开眼,双目荧碧,开口却带着几分属于年轻人的恶意的调侃:“没有必要大声嚷嚷,衣服还合身么?”
弑月凝视它许久,缓缓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么?”
脸露出似是嘲讽似是欣慰的笑容:“对,宫主让我招待你回家。”
“这里不是我的家。”弑月立刻斩铁截铁道。
“不,不,不。”脸像是听到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连连否决,“这里当然是你的家。你太小了,不知道你家已经多久了。”
“所以,你怎么知道?你又是谁?”弑月追问。
“你想知道我是谁么?”那张脸笑了一下,“我有很多身份,你想了解哪一个呢?”
弑月眯起眼,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莫非它是第七位掌灯使,但不敢打草惊蛇,脑中思索片刻,想到另一个答案,斟酌片刻,开口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脸微微挑眉:“哦?那你说我是谁?”
“你是掌灯使。”
脸舒张眉头,大笑道:“对,对,这是我的一个身份,猜得不错。”
忽然它饶有兴趣道:“你还能猜出我别的身份么?若猜得出,我可以给你一点小小的奖励。”
但弑月敏锐觉察出对方较之过去遇见的掌灯使更为难缠,那些掌灯使只是谨遵瀛淮的命令,想要捕捉和训导她,但这一位却是带着一种将她视为可以玩弄的猎物的心态肆意取乐,和它纠缠便如无底洞一般。
于是弑月定定道:“我不是来这里和你浪费时间的,瀛淮让你来接待我,我到了,你现在该带我去见她。”
脸愣了片刻,忽然放声大笑道:“很好,但你现在还不能见宫主。”
“所以她准备把我关在这里么?”
“这里就是你的家。”脸的笑容带着几分诡异,“在自己家怎么能叫关呢?”
弑月见她一直打太极,索性盘腿坐下闭上眼,不再发一言。
许久,那张脸反倒先开口道:“你竟然还能这么悠闲么?”
弑月微微睁开左眼,道:“你希望我很焦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