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娘子。”
聂予慈转身,见到虚破,起身道:“多谢你们,只是我马上要回益州。”
“齐銮已答应支援?”虚破问。
聂予慈点头。
虚破摇头道:“你应该也很清楚,齐銮此举不纯,恐怕所派之人也非等闲之辈,一旦进入剑南道,无论是胜是败,后患无穷。”
聂予慈无奈叹息:“我当然清楚,若胜,他们自然邀功,必得聂家重礼相谢;若败,他们更有可能倒戈趁火打劫,彻底置聂家于死地。”
“你看得通透。”虚破赞许道,“齐家的人马无论如何都是祸患,有没有想过此刻的死局该如何破解?”
聂予慈抬眼,视线掠过虚破,望向远处的牡丹,失落道:“你已说是死局,如何能破?”
虚破却展颜一笑:“你是否忘记了,此刻这里有一位独孤家的人。”
“他?”聂予慈面露不解,“我自然没有忘,早晨若没有弑月站出来,恐怕我已重伤倒地。”
虚破便一口气解释道:“你与他看似仇敌,实则并非如此,此刻是齐家聂家独孤家三家对立,看似齐家准备帮助聂家对抗独孤家,若你反过来想想,何不聂家与独孤家合力设套齐家,齐家势力受损,便不敢在益州肆意妄为。”
聂予慈听罢,思索片刻,复而冷笑道:“你这个法子,听起来甚好,但是独孤家会同意?”
“一定会同意。”虚破道。
聂予慈蹙眉:“你为何如此笃定?”又迅速问,“你是让弑月去劝独孤河?”
虚破犹豫,还是选择点头。
聂予慈横眉不悦:“你,你明知独孤河对弑月的感情已超出寻常情谊,却要弑月去利用这份情谊,有时我也怀疑,你已不姓齐,但你的行事作风又处处带着齐家的影子。”
虚破缓缓叹息,许久,不得不道:“独孤家会同意,是因为齐家参战,他们已失去获胜的可能,若一意孤行,必然大败而归,何必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们进攻聂家,无非就是怄气于当年花家灭门后的分赃不均,只要合作得到的好处胜过没有好处,他们就一定会选择合作。”
“而对于你聂家而言,希望你转告阙令飖,圣女毕竟死在聂家,聂家脱不了干系,独孤家来势汹汹,显然布局已久,硬碰硬绝对是玉石俱焚。但艾娅拉之死本就是心照不宣的圈套,独孤家并非对聂家恨之入骨,事情尚有回旋的余地,便是一同做局引齐家入瓮。”
聂予慈扶着石桌坐下,沉默半晌,才一字一顿道:“虚破,我从一进昭紫阁便一直在回想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场景,我不得不说,我难以将七岁的你和如今的你联系在一起。”
虚破凛凛道:“自然,因为那是齐渺,他已经死了。”
聂予慈注视虚破双眸良久,叹息道:“我会写信告知祖母,也请你尽快告知辞雀。”
虚破缓缓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请问你。”
“你讲。”聂予慈抬眼望着虚破。
“弑月是否和花家有联系?”虚破问。
聂予慈眉宇间缓缓凝结上一层疑窦:“联系?这我倒从未听祖母说起过,你听见了什么?”
虚破摇头,望向远处群山。
一个时辰后,两只鸟分别从昭紫阁的一个院落中出发,一同出发向南。
其中一只便是独孤河的红隼。
但让这只红隼出发并没有那么顺利。
虽然弑月已将虚破的话逐一转告,但当时独孤河并未表态。
直到二人一起见到虚破,虚破开门见山问:“如何?你同意么?”
独孤河有些哭笑不得:“虽然我不一定不同意,但你是否操之过急?”
虚破正色道:“独孤家即将过江陵江,十万火急,若行,你即可写信告知辞雀。”
“要是我说不行呢?”独孤河玩味道。
“你不会。”虚破犹如在叙述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你的计划听上去的确很诱人,但是你怎么确定齐家会中计?”
“只要你们两家好好一步一步实施布局,他自然中计。”
“有意思。”独孤河的语调有些轻佻,但始终并未正面回答。
虚破也看出他的摇摆,一针见血道:“纸终究包不住火,我虽不知辞雀是如何掌握烟罗缕宫的秘术,但圣女自杀栽赃一事早晚暴露,独孤家不满当初分赃不均,大可直接与齐家对峙,此番手段难道不寡廉鲜耻?牺牲弱小的天山派圣女,甚至加上蒙雌阿依莫,只为了一个出师有名,实在是恃强凌弱。”
独孤河终于收起笑容,神情阴沉中带着几分轻蔑。
“虚破公子说得冠冕堂皇,岂非不知独孤家世代身处关外之地,虽与齐聂并称,仍被中原武林视为蛮夷戎狄,既然如何,何必在意你们那套仁义礼信,况且,你也说是分赃不均,不如看成是狗咬狗好了,反正无非就是蝇营狗苟那一套。”
二人目光交锋许久,虚破首先软下口气,道:“我非为了激怒你,只是分析目前局势对你方并非有利,很大可能铩羽而归,天山派是为信仰而战,但独孤家不是,利益受损时,你们总是知道退避的。”
独孤河垂眸沉思片刻,眼波流转,睫羽扑簌,再开口,语气瞬间变为随和洒脱:“你说得让人想不同意都难,此番你如此费尽心机坑害齐家,是否也是为了报你父亲的仇?”
虚破听出独孤河言外之意,坦然道:“对,我有私心,不要忘记我来昭紫阁就是为了讨一个公道,如今齐銮不愿意给,那我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拿出来。”
独孤河面露欣赏之意,上下打量一番虚破,山风呼啸,二人衣袂猎猎作响,大雨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