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当务之急是……
强忍着羞耻,姚珍珍拉开了胸前的衣襟。
值得庆幸的是,被食人钩所刺出的伤口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严重,或许是这具身体本身有修习某些特殊功法的缘故,本应血流不止的可怕创口不过短短时间便已止血结痂,速度之快远超寻常修士。
说起这具身体……姚珍珍再次环视整间屋子。
这个房间整体结构低矮且光线昏暗,装饰也极朴素,除了一桌一椅一床,便再无其他家具,结合刚才男人所说的“这艘船”之语,姚珍珍心底已经有了猜想。
她如今所在之处,应当是一艘云舟。
南陆六洲之间由无尽云海相分隔,彼此通行依靠云舟。这种来自墨展宗的奇巧船只一次可载上百人,且外置防护法阵,可保云舟内不受云海罡风所扰,行船速度虽不快但胜在平稳。
但各洲间云舟航线数量繁多,一时间姚珍珍也没法确认自己的位置,她还是想找找这屋内是否有镜子——
她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尸体旁。
那里躺着一把灵光黯淡的长剑,剑尖还残留着其旧主的血。
宝剑有灵,在被她强行驭使弑主后,这柄剑此刻已自行碎裂,染血的碎片反射着烛火的微光。
姚珍珍俯身捡起了一块较大的碎片,在男人衣襟上草草擦拭了下血迹,便迫不及待的将它对准了自己的脸。
她在碎片反射的镜像中,看见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镜中女子未施粉黛仍可窥见十分颜色,脸颊削瘦下颌尖尖,柳眉微蹙透出淡淡忧愁,即使遍身狼藉,却仍是楚楚动人。
姚珍珍扔下了手中碎片,不敢再看。
此女虽容貌不及她的师妹姚淼淼那般鲜妍明媚,但其姿容亦是不凡,纤纤弱质,令人见之生怜。
她是谁?我为什么会在她的身体里?需要解决的疑问还有很多,姚珍珍在原地稍作思索,迈步走向屋内床铺。
她当然不是要休息。
据已死去的这位净莲教余孽所言,来到这艘云舟的魔修显然不止他一人,姚珍珍若想查清自己此时的身份,必然得先想办法料理了船上剩余的歹人。
她的目标是斜倚在床边的长形深灰色包裹。
屋内可见唯一能用的武器已经碎成了好几片,若要离开,总得寻个趁手的兵器。
但包裹一入手姚珍珍便有些不详的预感,这形状和分量……
果不其然,木匣打开,里面躺着的不是姚珍珍所期盼的兵器,而是一台木料上等,做工精美的七弦古琴。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姚珍珍本人并不擅长音律,但她的小师妹姚淼淼曾是浣金仙试的音试魁首,姚珍珍还记得她的一些习惯……
她伸手摸向古琴底部,果然在光滑的木料表面摸到了一个凹陷的入口。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琴背中空的暗匣打开,露出了里面流光溢彩的一柄短剑。
——真正意义上的流光溢彩,剑柄与剑鞘上镶嵌着大量雕花与宝石,一时光芒之盛让屋内都仿佛明亮了几分。
姚珍珍伸手取出了它。
值得庆幸的是,短剑出鞘后剑锋依然凶光铮亮,并不像它的外表那样华而不实。
姚珍珍将短剑拿在手上掂量了一番,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她抬脚迈过地面上的尸体,步履轻快的向外走去。
***
郑仁总觉得有些不安。
劫掠这支云舟并非临时起意,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提前用蛊控制了船上的厨娘,在饮食中下了足量的涣灵散,以确保船上众修士无法使用灵力抵抗。
计划也的确进行的十分顺利,这些忠心的仆从还想着保护他们那孱弱的主子,被郑仁依次轻松料理。
虽然那所谓宗子逃向了船舱深处,但云海无边,他总不能真跳下去……不过是瓮中之鳖,垂死挣扎。
波留斯去右舱搜索躲藏起来的女眷仆妇,其余人皆进了左舱搜索那躲起来的宗子。
一切计划都进行的完美无缺。
但郑仁依然觉得不安,右眼皮止不住的狂跳。
这感觉来得十分莫名,但他曾靠着直觉躲过不少大劫,自觉灵感有几分特殊,因此并不敢怠慢,起身再次沿着云舟甲板巡视了一圈。
不远处的舱室内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郑仁知道这是新入教的从众正忙着搜刮财物。
他看不上这偏门小派的微末积蓄,但也不会阻止手下人敛财。
微微皱了皱眉,郑仁转过身,打算再去主舱巡视一番。
“咚咚”的脚步声忽然从另一边传来。
郑仁看见了一角浅蓝的裙装。
拐角处,身形单薄的女人身上带着大片血迹,慌不择路般向着他奔来,脚步趔趄,看上去仿佛随时要跌倒。
郑仁的右眼皮突然开始狂跳。
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条件反射般向后退去,一边抬手捏决唤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
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快。
瞬息间漆黑长鞭已出现在男人手中,鞭尾分叉散开,末端泛着恶毒的深蓝色。
但没等他再次抬手,几乎只是眨眼功夫,刚刚还在不远处的人影已欺至身前——
好快的身法!
这是郑仁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个念头。
女子抬手的动作轻柔,仿佛只是要为眼前之人理一理衣襟。
郑仁甚至闻到了来自她衣袖底甜腻的熏香气息。
“咚!”重物落地的声响惊动了船舱内两名忙着翻找的魔修。
他们转过头,看见了滚落到跟前那样东西。
——那是郑仁的人头。
这个令他们畏惧的大魔修在瞬息之间已被人斩了首,那人头脸上还残留着他死前惊骇的表情。
两人惊惧万分地向门外看去。
姚珍珍一抖手腕,抬头与舱内二人对视。
“啪嗒”一声,剑身上甩出的血迹在木质地板上划出了一道温柔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