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笃始料不及,慌忙阻拦,却只能看着齐璞大步朝贺六郎所在之处去。
出乎意料,他们居然显得十分很和谐。
贺六郎指挥贺笃出去沏茶,转头就道:“小郎君,我家孩子傻,没必要戏弄他。”
“师叔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齐璞十分受伤地问。
贺六郎瞥他一眼,不说话。
齐璞眼尖地看到他面前凌乱的纸张,上面是细密的蝇头小楷,用得有些呲毛的毛笔大咧咧摆在桌上。
贺六郎也意识到这点,两人陷入一阵沉默,片刻后,他抬手把纸页叠在一起,慢吞吞道:“闲来无事……”
齐璞轻声道:“师叔不曾找我拿过纸墨。”
贺六郎本来还有些尴尬,闻言却忽地哼笑一声,反问道:“你不是没钱了?”
啊?
齐璞想了好一阵子,才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是这么和李衍说过。
“小孩子不要管太多。”贺六郎不耐烦地撵他,“快走快走!”
齐璞不打算在他面前讨嫌,连忙说正事:“我有事与师叔说。”
齐璞三言两语,和贺六郎讲了前因后果。贺六郎不愧是山贼头子,对此毫无惊讶之色,一边整理桌上的工具,一边问:“你要我帮你?”
“不错。”
贺六郎漠然,嘴角挑起讽刺的笑容:“你忘了我们还有仇?”
“……”齐璞默默看了长案一眼,把一些会使对方恼羞成怒的话吞回去,诚恳道,“师叔心胸广大,想来不会与我计较。”
贺六郎不理他,他已经对齐璞的甜言蜜语彻底免疫,挥挥手表示自己明白。
齐璞便微笑起来:“多谢师叔。”
他站起身,朝贺六郎拱拱手,便往外走。贺笃恰好端着沸水进屋,见齐璞要离开,忙把茶壶往桌上一搁:“阿郎?”
齐璞示意贺笃和自己一起离开:“回去练习,读书。”
……
成润最后果然同意了齐璞的提议。
齐璞对此并不意外,他端坐着,脸色严肃,道:“请老师放心,我一定会保证自己的安全。”
成润满脸惆怅:“我不能留在你身边,你虽年少,却应当有几分自知。你的安全,比旁的都重要。”
齐璞郑重道:“是,我明白。”
时间一晃而过,春猎当日是一个好天气。
齐璞牵着几匹马儿,那正是祖母自北地带来的骏马,因春猎之事,特意让他使用。
只是王钰安仍旧有些心慌,一再叮嘱道:“猎物不重要,一定小心身体,知道吗?”
齐璞任由祖母将他四下打量,乖巧道:“璞儿知道,祖母放心吧。”
王钰安最后拍拍孩子的肩头,柔声道:“我知道你是好意和他们来往,只是许多世族风气不正,也不必太将他们放在心上。”
看着齐璞点头应是,她将齐璞送到马上,见他一身窄袖劲装,虽然年少,却已有几分少年意气。
齐璞最后向祖母告别:“孙儿且去了。”
王钰安柔声道:“去吧。”
她站在原地,看着齐璞与几名侍从一同扬鞭远去,忽地有些疑惑:“那几个人……似乎有些陌生?”
寒霜轻轻扶着她,解释道:“都是小郎君的身边人,夫人近些日子太忙了。”
王钰安皱了皱眉,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记性太差。
齐璞出了大街,抵达封丘门。见十来辆金玉堂皇的马车停在附近,只有一个少年骑着马,正满脸不耐烦地和身边人说话。
齐璞提前对洛阳城大小世族都有些了解,除了齐氏,整个洛阳就数周氏、乔氏最势大。
周氏唯有独子一人,自幼生在洛阳,此人顽劣,与家中长辈关系不佳,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乔氏子嗣都已加冠,因去岁冬日封路,乔家幼子未能归乡,回家也是近两日的事情。
齐璞本来没有想过乔三郎会回乡,不过虽然有些意外,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齐璞带着身边几人上前,他虽然年轻,却毫不怯场,朗声笑着道歉:“我来晚了。”
坐在马上的少年歪过头,一双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他:“你就是齐璞?”
一边问,他却心中想着:小屁孩。
虽然他自己也想出门散散心,但要借这么个小孩子的光,还是让人十分丢脸。
齐璞没在意他恶劣的态度,笑道:“是我。这位郎君怎么称呼?”
周文安挑起眉,无视了书童拉自己袖子的动作,吐出三个字:“周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