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语气刺破虚假的和谐,餐厅内突然一静。
不少人觉得林安静大概失心疯了,不然她怎么敢用这种语气当众质问景泗。
那可是她的长辈。
那也不是她可以随便质问的人。
姜双双正发愁要怎么对待碟子里这只毛茸茸的螃蟹,才既不伤景泗颜面,又不伤到自己的眼,没想到机会就来了。
她偷偷用手肘碰碰景泗,小声说:“别怕,看我的。”说好了要保护他就绝不食言,老婆力满满。
放下筷子,她不高兴地看向林安静:“大侄女,我老公昨晚没骗你,他真的那么想。”
林安静刚才是一时冲动,内心并不想惹怒景泗,怕被他厌弃,闻言立马调转矛头:“你昨晚都还不认识他,能知道什么?那些话要是真的,那你算什么身份,现在为什么坐在这里?”
语气咄咄逼人,连秦颂都忍不住皱眉。双双是他女朋友,坐在这里理所当然,她只是不该坐在景泗身边而已。
转念一想,他又能理解林安静的委屈,闭上嘴没表态。
姜双双不是第一回跟林安静对上,已经有经验了,专捡她不爱听的说,哪儿疼反复戳哪儿,反正不久前红着眼跑掉的是她不是她。
“昨晚跟你说不想谈恋爱,对感情没兴趣,关今天和我结婚什么事?看到你他清心寡欲,看到我他动了凡心,他没变,对象不同而已。不是和你说了,有问题多反省自己。”
刚才喷饭的人这次直接嘎嘎嘎笑出鸭叫声。
场面再度尴尬。
林安静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双双非但不收敛,还变本加厉,就差明着讥讽她吓得景泗想出家了。
她有心和她争个高下,却见景泗在帮她剥螃蟹,动作细致耐心。这已经是他第几次为她破例了?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吧?
可她连这份故意都得不到,只能远远看着。
忽然没了说话的力气。
林母心疼女儿,见状不顾林父劝阻,笑道:“要我说,咱们这种人家结婚,还是讲究个门当户对,到底是各家精心教养出的孩子,不至于像一些平民那样没素质,讲话口无遮拦,平白教人看不起——”
啪嗒。景泗轻轻放下筷子,从身后佣人递上的托盘里取出温热的白毛巾,慢条斯理地一根根擦拭手指。
明明没开口,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不止林母突然哑火,话到嘴边的姜双双也岔了神,满脑子只剩:嘿嘿,嘿嘿嘿,这双手真是百看不厌呀,我老公的手,四舍五入就是我的啦。
近距离欣赏片刻,她后知后觉不对劲,这人身上正呼呼往外冒寒气,比空调的制冷效果强百倍,吹得她心里都凉飕飕。
不会是因为她不肯吃蟹腿,让他白辛苦很没面子,于是在闹脾气吧?连不高兴都比别人不高兴得好看,不愧是她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看中的人。
自己选的假老公,跪着也要宠。她心一横,用力咬一口手里的蟹腿,脑子里浮现出毛蟹的遗容,差点被丑哭了。
“不喜欢不要勉强,别为了迎合任何人委屈自己。”景泗忽然开口。
“啊?哦,那我不吃了,这个长得真的太丑了,就算是你剥的,我顶多只能咬一小口。”
“……”他说的不是毛蟹。
算了。
“吃饱了吗?”
“第一次和贵族一起吃饭,素质得到提升,激动得吃不下。”
众人:“……”
陆家人隐晦地拿眼风扫林母,这个贵族特指谁,大家心里有数。
景家两个小辈眉飞色舞,看着姜双双一脸崇拜,就差把“666”打在脑门上。
景泗起身,见姜双双还盯着林安静的爸妈,像只小斗鸡在等敌人出招,无语地拉住她手腕:“走了,带你去吃你爱吃的。”
姜双双意外,以为他没注意到自己吃不惯,没想到被发现了。
她眉毛抬得高高的,声音却压得低低:“诶,就这么走了,不决出个胜负吗?你是不是怕我干不赢,你放心,我其实深藏不露,嫁给我、咳,娶我稳赚不赔——”
“喜欢吃什么?”
“只要是麻辣的,什么都行。”
“我知道一家做辣不错的私房菜馆。”
“老公,你对我真好!”
“嗯。”
“连‘嗯’的声音都这么好听这么迷人!”
“差不多行了,这个距离他们听不到,演得还挺上瘾。”
“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还能吃辣,浑身都写满性感,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
对话一度被打断,又无比丝滑地接上。
两人紧挨的背影渐行渐远。
独留屋内一众人或若有所思,或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