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阳城,不是南齐城。就连帝王都身不由己,多少人盼着他们跌下来。世家本就不愿见到皇室与顾家联姻,被晏正鹤抓住了尾巴,轻则婚期延长,重则失去婚约。再拖长婚期,乔迁宴的事情不知道还会发生几回。暗箭难防啊,如果下一次他们没能防住呢?
谢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气得嘴唇都在抖,看看她又看看晏清。
“你护着他?”
在场所有人除了谢钰都怔愣住了,不明白为什么谢钰的思维能跳到那里去。
“而且你从来都不叫我的全名的。”
不叫全名叫什么?当着顾家人的面叫他小狗崽子?
燕晚霁知道此时他是半点人话都听不进去了,也不回答他,越过他去,风度翩翩地向晏清致歉。
“晏公子见谅,南王在南齐城野惯了,打扰提刑司断案,实属不该。我会禀告圣上,圣上定会好好管教他。”
明眼人都能看出,燕晚霁是在护着谢钰。圣上来罚,顶天了罚他禁闭,赏板子。谢钰看不出来,嚷嚷地更厉害了,被燕晚霁一个眼刀吓得嗫嚅,像斗败了的恶犬。
小公子今早是不是忙到没用早饭?和他一起住了一月有余,知晓他有些心腹痛,若是不按时辰用食,小腹就会疼得厉害。她原来不知今日能不能碰见他,但马车里还是备着些他平日里爱吃的点心。
待会儿拿给他。
等会儿还得问问小公子晚上回来吗?马叔今晚会做他最喜欢的莲子羹,如果忙不过来,她便送来给他。
燕晚霁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心里暗暗发笑,自己怎么和那些初次谈情说爱的愣头青一样。
水中的一吻让她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她是心悦小公子的。
乔迁宴那日,她大可以卸了他的下巴,把解药喂进去。或是把他打晕,等着素锦来施针。
今早,分明不确定今日是否还能相遇,却还是因为担心他的心腹痛,随身带了小公子喜爱的点心。
她问自己为什么。
因为心疼,不愿他受磨难。
有了喜欢的人,就免不了想在他面前端庄些。小公子是阳城的清贵公子,想来之前多有冒犯,但小公子却从来没有责怪过她。
这是他们自昨夜后的第一次见面,虽说她是个脸皮厚的,勘破了心意之后,竟然有些羞涩起来。
燕晚霁装作自然地看向晏清,意料之外的,见到的是满脸惨白的美人。
晏清快要失去力气,他觉得自己浑身冷得厉害,心像被撕裂了一样疼痛。他不由得后退几步,一切都是虚幻的梦境,一切都是虚妄的溺想。
会不会没有来得及看信呢?晏清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颤抖着出声,“殿下,没有看过我留下的信吗?”
燕晚霁不明白好好的人儿怎么一瞬苍白成这样,正想上前扶住他,但却见到了他绝望的眼神。
她回忆起早上皇后遣派来的侍女春雨交给她的那封信。是小公子写给她的,简单告知她要去往提刑司。
有几个字写得别扭匆忙,想来是上任办案,滋事重大。那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吗?燕晚霁努力回想了一下,没看出其他细节,于是她回答道。
“看过了。”
方才有些着急的喘息顷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空洞的回应,“我会安排好布防,南王殿下和琅琊王殿下请回吧。今日提刑司办案,闲杂人等皆请避让。”
说罢,他像是逃一般离开了厅堂。提刑司带来的人被他安放在各处,随时准备擒拿贼人。顾清雾暂且迁去了母亲的院子中,顾府的精良侍卫大多聚集在那里。
至于谁去扮作顾小姐,提刑司一同来的几个大汉面面相觑。晏清淡淡地开口道:“我来。”
汉子们本来心里对这个看起来肩不能抗的世家公子有些不满。但他刚刚上任半时辰都不到就看完了近百份卷宗,推测出凶手今日的目标。不畏皇家权贵,又雷厉风行,排兵布阵得心应手。现在更是甘愿让自己做诱饵,直面凶恶的青面獠鬼。心中的不服消散了几分,知晓他确实有些本事。
至于本事多大,只待今夜看看他是否真的神机妙算。
干事们老老实实埋伏在晏清布置的地方,侍女留下女子的服饰便离开了。屋内就只剩面无表情的晏清。
少女失踪案不能失误,不能让更多人受害。他不断用案子的细节和计划填满自己的脑海,好叫麻木不仁的心莫要再生痛意。自己本就不该生出那些妄念,企图沾染不属于自己的日光,是他不知好歹拿大将的义视为情,自作多情拿善听成爱。
但又想起她疏离的一声“晏公子”,想起她护着谢钰的样子。
晏清的眼中再无生气,他看向院中的小池塘。
若是昨日就那样溺死在水中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