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钲眼泪往往地正在给京中写信,想到沈芫他就想哭,沈玄尘还躺在床上,他该怎么给沈芫交代。
又想到沈芫在等他回去成亲,萧钲更是眼眶通红,疫病来势汹汹,太医都病了好几个,哪天就轮到他了。
在离沈芫这么远的地方逝去,见不到最后一面,萧钲眼泪都要落下。
有护卫掀起门帘,打断萧钲的一腔愁绪,“郎将,县衙那里有人寻过来,说是沈六小姐过来寻节度使了。”
萧钲目瞪口呆,“谁来了?”
护卫也有些激动,“是沈六小姐。”
面前之人嗖的一下消失,冲出帐篷吩咐道,“叫齐殊也来,说沈芫寻来了。”
沈芫正对周围人道,“你们快去照顾病患吧,我一个人在这里等着就行。”
有妇人道,“我们这里病患都是轻症的,每日喝药管饭就行,不用特别伺候。再往里走就是中症,人躺床上需要服侍。萧郎将在重症边上驻守着,里面是只能进不能出的。”
“那里面情况更厉害,我们没什么经验都不让进去的。”
妇人正是月华县一小吏的夫人,“我们家那口子就在里面,平常都不回家,有事喊人将口信送来。”
“我妹妹是医馆学徒,也在里面,忙得脚不沾地,她们是完全不让见其他人的,怕病传给别人,里面太医也有发病的。”
沈芫道,“粮食和药材可还够?”
“够的,够的,托沈六小姐您的福,我们两江道虽有人疫,却都能喝上对症的药。”
沈芫放下心,虽说塔国药材便宜,她也掏空了这几年的积蓄和国公府、几个铺面账上的所有现银。
前世赈灾和治疫是举国之力,今生两江道病人皆能有药可食,说明病患数量少了,在源头上就已克制成功。
沈芫长舒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正聊得起劲,身后有人气喘吁吁喊道,“沈芫,芫娘……”
沈芫转过身来,就见萧钲含泪望着她,面巾绑得结实,他跑的飞快也没掉落。
“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
沈芫站起身,正要往他那走,被他一个激灵躲开来,“别,我身上脏,可别让你染上病。”
“这病可有诊治的方子?”
“太医院再试了,相信不久就会有对症药方出来,现下多用时疫之药喂着,有些能治好减轻症状,有些则不行。”
周围人群驱散开来,两人隔着一条街的宽度交谈。
沈芫问道,“我哥哥到底怎么回事?”
萧钲愧疚地垂下头,低声道,“芫娘,对不起,都是为了救我,沈国公才重伤昏迷,到现在都未醒。”
沈芫吐出一口气,“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她道,“带我去看他。”
萧钲手扶着佩剑,想着若是躺在床上重伤之人是自己,沈芫也会从京中赶过来吗?
他面上“嗯”了一声,默默地给沈芫带路。
他心中五味杂陈,后半段路都未说话。
沈芫心中焦急,竟是没注意到他的低落。
赶到沈玄尘的休憩之处,萧钲推开门,“孟太医会守在这里,专为沈国公诊治,目前伤势已缓和,没有性命之忧。”
他指指围墙,“平常并不放人进来,表哥他现在体弱,若是染上时疫,怕是会不好。”
说着他便停下脚步,“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沈芫看着那扇门,沈玄尘就在里面。
她点点头,一步一步往里面走,前世此刻,她在深宫之中忧郁,曾向国公府递信求助,但毫无回应。
她心中的怨恨就像是谭死水,一日比一日幽深,还冒出一股股腥臭的泡泡。
但今世,沈芫忽地看透了很多事情,沈玄尘的不容易,楚鉴的不易,萧钲的不易,每个人的难处织就一张大网。
将这俗世困在里头,痛苦挣扎不得快活。
沈芫将房门推开,木门吱呀一声,阳光下有灰尘飞起,她缓步行至床榻边,有人面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躺在床上。
胸口起伏几近于无,沈芫将手放在他人中处试探鼻息,若有若无。
沈芫一路的奔波劳累,以及被她刻意忽视的不舍难过,都化作口中阵阵翻涌的腥甜。
她道,“哥哥,芫娘来了,你快醒醒啊。”
这一刻,沈芫不得不承认,若是沈玄尘就这么死了,她是真的很舍不得,做了他三年的好妹妹,是真的舍不得。
沈芫捂着眼睛,任泪水肆虐,嘶喊出声,“你醒醒啊,沈玄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