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
早在七百多年前,弩就已经成为一种称霸战场的武器了,始皇帝以此统一九州,又北却匈奴,令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
郑含章从小跟着院长看电视上的纪录片,就对其中弩兵形成方阵,坐在地上用脚蹬弩壁上弦,随后万箭齐发,甚至不用太过在意精准度和命中率,就能靠着箭雨洗地让装甲不够完备的敌军重伤甚至直接溃逃的场景记忆犹新。
在穿越过来后,她花了在朝邑城中的三天时间调查过为何这么一件早已经在战场上论证过实力的武器,现在竟然变得落魄到了整个城中都找不出超过百架来。
明明守城军队很需要在城墙上对敌军放箭以压制住攻城的势头,而她看很多新兵用弓箭的动作异常笨拙,偶尔会有箭矢都无法射出去的情况发生。
相比起弓箭,弩这种只需要上弦、瞄准就好,训练起来绝对比弓容易的武器怎么就被淘汰了?
赵军的装甲情况也不怎么乐观——他们的小兵身上也没多少金属盔甲啊。
三天时间,郑含章四处寻访了解,然后就还真的找出了答案。
答案其实很简单。
弩的确一切都好,训练简单、射程更远,但是它的制作比弓复杂。
弩上有金属的机扩,木制的部分也需要木匠雕凿出机关衔接的位置……制作起来太难也太费时了。
当前这个未能一统的天下,其实还没有一个国家拥有如当年的赳赳老秦一样批量制作统一规格且足够大量到对对手形成压制的弩的实力。
很简单,但这就是答案。
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了,只能生产比较少量的,用来武装一些精锐士卒,或者生产小号的□□,让骑兵使用。
但这种情况,在拥有了流水线之后,当然就会发生改变。
三个月的时间不足让郑含章复刻赳赳老秦的弩兵方针万箭齐发,但也能让她准备出一支将面对赵军的城墙武装到牙齿的弩军了。
流水线,真好啊。
郑含章看着这把从流水线上下来的弩,目光都温柔了,连带着看李锐也顺眼了许多。
她语气非常和顺地问:“流水线搭起来了?”
李锐:“是、是的殿下。”
他将这把弩双手托起,低着头弯着腰敬献到了郑含章的案前:“这是在流、”
他深吸一口气,再一次让自己习惯郑含章这形象但多少有点奇奇怪怪的用词。
“是在流水线上造出来的第一批弩里的头一把,小人斗胆试过,射程在两百步左右,百步距离下能穿一层鳞甲,五十步距离下能穿一层板甲。”
李锐调理过了心态,至少说话的时候没再结结巴巴。
他好歹也是能自如地周旋在诸多师兄弟之间,但至今都没有被送进火葬场的人,水平还是很有的。
至少此时他的手指已经不怎么颤抖了。
李锐又从袖口中取出两支箭矢,同样放在桌案上。
“这是配备的箭矢,这则是如今多国所常用的矢头,殿下,请您看矢头,虽然没有开锋,但也请您小心。”
郑含章看着这把比她想象中要大上好多的弩。
它几乎占据了半张桌案——这还是在她穿越后的桌案比她穿越前的书桌大上好几圈的情况下。
她觉得自己仅用单臂应该举不起那么大的一只弩。
不过这种尺寸的弩本来也就不是用单臂举的,给它上弦还需要用脚蹬、使出全身的力气呢。
随后她又看向一旁的箭矢。
这两根箭矢是有明显区别的:李锐先拿出来的那一根的锋头共有三根棱,而现在各国所用的那根,则只有两根棱——分布在两个小小的翼面连接处。
这第二根和她对古代箭矢的印象大致相同,而第一根……
郑含章看着这枚没有完成最后打磨的矢头,觉得自己似乎从哪一篇军事文章中看到过相关的论述。
里面仿佛有什么“子弹”、“空气动力学”之类的词汇。
具体的还真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郑含章示意李锐:“别卖关子了,说说区别吧。”
李锐讨好地笑了下,直接说了结论:“殿下,这第一根箭矢比起第二根来,能穿透更多的盔甲。”
“这种矢头名为破甲矢,是秦人所用之矢,也算是个意外之喜。同小人一起来到洛州的那些匠人中,有个姓相里的,祖上曾是墨家巨子,虽然后来衰败了,但墨家藏书、笔记尚在,在得知殿下您想要造大量的弩后便毛遂自荐,小人想着万一有用,试试也无妨,结果便是,这破甲矢制作起来更难,但若是在战场上运用,敌军所穿甲胄皆难挡下!”
郑含章:“对重甲也是如此?”
李锐搓搓手:“殿下不妨试试,这上弦的动作不甚体面,您要用的时候,就让小人来为您上弦?”
郑含章想了想,突然笑得相当开心:“行啊,走吧,去外面试试,路上你慢慢讲流水线的情况,讲得细致一些。 ”
李锐:“小人遵命。”
他跟着郑含章往外走了一段,跟着郑含章上了马车,随即听到郑含章吩咐:“先去韦别驾家中。”
韦别驾家中么?
不是,等等?
李锐震惊了。
韦别驾家里?别驾家里又没有校场,哪来的甲胄和靶子让殿下试啊,不是,这……这韦别驾家里除了屋子、花木之外不就只剩下人了?
这莫非是要上门砸场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