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替你瞧过脉,底子是极好的。你这个年纪宜成孕,必有不便的时候。二姑爷年轻,府里自不会短了人服侍,到底不比自己身边的放心。”
祝琰抿着唇,想起白日里站在长姐身边那几个丫头。
宋洹之也会像大姐夫一样,理所当然地笑纳这份“妥帖的好意”吗?
祝琰点点头,没有拒绝。
祝夫人抬手环抱住她的肩,哽咽道:“时间过得太快,婚期定的太匆忙了,娘都没机会好生与你说说话。嫁了去,要时常念着家里,念着娘牵挂你呢……”
祝琰眼角湿了,垂首靠在祝夫人身上,“母亲……”
她想过问出口的。
究竟是她的婚期定的匆忙,还是三妹妹的婚事等不得了,才如此焦急地催促她回来完婚……
三妹妹成亲时,也会带上这样的美貌侍女,一道“服侍”三妹的丈夫吗?
终究是不忍心打破这多年来难有的一瞬温情。
祝琰偎在母亲肩头,懂事地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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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热闹盛大。
入耳皆是含笑的人声,数不清的人同时说着漂亮的吉祥话。祝琰被喜娘们簇拥着下轿、行礼,机械而紧张地一一履行着仪程。
新房里挤满了来观礼的女眷,好在祝琰是新娘,只需保持着新嫁娘应有的害羞腼腆,依着司礼嬷嬷的指导,唤人、行礼、端茶……
最难熬的是后半夜。
宋洹之回新房时,已过了子时。
长明灯彻夜亮着,隔着床上的纱帐朦朦照着里头的人影。祝琰已经沐浴更衣罢,垂首坐在床里头,一袭水红寝袍绣着满地的杜鹃牡丹。
他没朝她看,接过喜娘递来的合卺酒,背对她坐在案前饮了。
祝琰手上捏着金盏,不知是因酒太烈,还是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屋子里窒闷的要命,刚刚沐浴过的肌肤微渗着薄湿。
喜娘热情地说着什么,她全没能听进去。
半晌,屋子里骤然静下来,喜娘们齐齐退出去,她还握着饮过的杯盏,懵然抬眼望着帐外。
她听见侍婢不远不近的声音,“二爷沐浴的水已备好了。”
案前,宋洹之站起身来。
他身量高,一瞬遮住了大片光线。
云锦衣料在灯下泛着银光,他身上的喜服整齐板正。
见他迈开步子,踱去了配室。
屋中烘热熏人的气温仿佛随着他身影消失,一瞬俱散去了。
祝琰如何不紧张,如何不慌乱?
她连他的面容亦未曾仔细瞧过,便要与他睡在这同一张床上,就此共度一生。
比起害羞,更多的是恐惧。
饶是她早就习惯含着温笑做个懂事体面的假人,这一刻也难免有种安抚不去的张皇。
宋洹之去了许久,屋中静寂得教人战栗生怖。
许有嬷嬷们指点,她身边的新婢子雪歌和梦月含笑撩帘进来,“说是二爷吩咐,叫二奶奶先歇下,不必枯等着。”
祝琰点点头,任雪歌替她铺开锦被躺进去。
刚才喜娘们“撒帐”过,被面上落满了代表多子多福的各色果子,收拾了好一会儿才罢。祝琰倦极了,徐徐阖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宋洹之才回到房中。
身侧那半床褥微微下陷,祝琰立时便惊醒了。
她强忍着没有动。
宋洹之离她半臂距离,同她一样沉默着。
她不知他在想什么。
长明灯的光色照在帐子里,朦胧的一片橙雾。
僵持了直有一辈子那样久。
宋洹之转过来,轻轻拢住了她的肩膀……
察觉到怀里的人并没有熟睡,她紧闭双眼,正不能自已地战栗着。
昏暗的灯色下,他平生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打量一个女孩的面容。
他新婚的妻子雪肤玉貌,艳若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