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末的初雪,轻盈而朦胧。
如他留在眉心的轻吻,随岁月缓缓消逝着柔情。
夏薇伸出手,接住徐徐飘落的鹅毛飞雪。
点点湿冷晕开,她拢紧黑大衣,回身望一眼平城机场,往近一年未回的家而去。
“夏薇!”没走几步,弟弟夏鸣的大嗓门从身后传来。
夏薇停住脚步,拉开卡宴的副驾驶门。刚系上安全带,夏鸣就一脚油门飙出去。
她看看挡风玻璃外飞旋的雪花道:“这么急,去哪里?”
夏鸣刚要说话,夏薇的手机响起来。
一接起,就是妈妈急切的声音:“薇薇啊,你坐上鸣鸣的车了吗?”
“坐上了。妈,您别担心,我哪儿也不去,马上就回来了。”
“诶好,妈在买菜,都是你爱吃的。中午你爸也回来吃饭。”
“爸不是要带队参加射击比赛吗?”
“和你吃过饭了再出发,”忽然一阵大闸蟹的叫卖声,“啊,妈先不和你说了……”
嘟——电话挂断了。
夏鸣笑道:“妈去抢蟹了吧?你是不知道,昨天早上开始妈就念叨着你爱吃的大闸蟹,说今天要抢十只呢。”
“……爸今天中午要回来吃饭吗?”
“没事,爸已经原谅你了。知道你上班的武馆倒闭,爸这两天都乐得合不拢嘴。”
“……就没人同情我失业吗?”
“当然有,”夏鸣指指自己,“我可一整晚都没睡着。本来和朋友约定好去公路赛车的,都没去。我姐回来了,比什么都重要。”
夏鸣掩不住的上扬唇角,同爸妈一样都在为她丢了武术教练的工作而开心。
夏薇打开车窗,任风雪扑面,麻痹快要难过死了的心。
“姐,你别担心。爸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只要考个教师证,就可以上岗高中的体育老师了。”
“我不想考。”夏薇恹恹道。
她习武考入最好的武术体校,不是为了教小孩子体育的。
勇猛的搏击,刻苦钻研的咏春,每日必练的千斤神腿功,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将那贵如金叶子的男孩护在身后。
如今连饭碗都丢了,她再没有和父母叫板“我能养活自己,不要你们管”的底气。
武术教练这条路,堵住了。
夏薇哭丧着脸,夏鸣心下好笑。
他这个从小身子骨异于常人的姐姐,明明长了一张萌萌的萝莉脸,却硬走冷艳御姐范。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弯弯的柳叶眉弯起了冷酷的眉峰,水灵灵的大眼蓄满寒冰,生生弃了母亲的大杏眼,随了父亲的清冷丹凤眼。
那不苟言笑的冷酷模样,叫人看一眼就怕,谁还注意到面前走过的是个完美S曲线的大美人呢?
真怪不了爸妈要天天祈祷姐工作的武馆开不下去。
做父母的,谁不想女儿温柔可人,起码得有女人样,别比男人还阳刚吧?
“姐,你不会还在想那个瓷娃娃吧?”
夏薇猛转头,双目如炬瞪夏鸣:“叶风救了你姐。”
“啊是是,姐息怒。能救你的人,自然也能过好余生。姐,二十年了,你为他活了二十年,该为自己活了。”
“没有他,我哪来的二十年?”区区二十年,他救下她的那一刻,她的一辈子都属于他。
“那他要是结婚生子了,你还要为她痴迷一辈子吗?”
“什么痴迷?”夏薇蹙眉。她又不是要嫁给他。
“你这样整日想着他,还不是痴迷?妈都担心你要变成老姑娘,抱不上外孙呢。”
“夏家有你传宗接代就可以了,再说我是女儿,没什么关系。”
“你真这样想?”夏鸣吃惊地看她一眼,“那我可要站爸妈那边了啊。二十年了,已经够了,再说你才是受害——”
“够了,停车,我自己回去。”
夏鸣抿住嘴,油门踩得轰轰响。他最恨那个寒假自己午觉睡得死,不然他定保护好姐姐,她就不会为了一个别的男人自责一辈子。
“我要下车!”夏薇冷脸道。
“我答应了妈,要用最快的速度接你回去。”
夏鸣不减速,卡宴飞快穿梭冷清的外环机场路。
夏薇咔哒一声解开安全带,手搭上开着的窗户,就要从车窗一跃而出。
嗞嘎——夏鸣一脚踩油门,一手拽住夏薇:“你疯了!”
夏薇甩开他手,开门下车。凛冽寒风灌进大衣,她迎风疾走。
无论飞雪多猛烈,都没有那年叶风的怀抱冰冷。
他满身血,紧紧抱住她,在她眉间印下一吻:“薇薇乖,不哭,阿风哥哥在。”
一片飞雪粘住额头,夏薇顿住脚步,轻轻捂住。
可是,你在哪里呢?
“你还要委屈自己到什么时候?”夏鸣跑到前头拦住夏薇,“他看得见吗?就算他看见了,你能和他有什么瓜葛?他是鼎鼎大名的电企大佬太子爷,身边什么女人没有?只有你还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