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姒容又舀了一勺甜羹,“照他说的做。”
末了又问:“江玦怎么联系你?”
裴允答:“雪鸮素衣。”
姒容若有所思,将那勺甜羹咽了下去。
雪下大了,裴允心内欢喜,暗暗期许下得更大些。待姒容吃完甜羹,积雪遮住门口的地灯,门外一路已全然昏暗。
裴允试探道:“师尊,雪下得很大。”
姒容说:“嗯,早些回去,雪重不好走。”
“我能不能……”
“不能。”
裴允默了一下,脸颊忽然发红,像突发高热一样。姒容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见他直挺挺地栽倒在榻。
“阿允?!”姒容急唤。
裴允龇牙咧嘴说:“师尊,我伤口疼。”
这回换姒容沉默,铁青着脸说:“起来,回去找辞秋给你上药。”
裴允不起,背上当真溢出了血迹。
姒容冷眼瞧他,转身道:“把衣裳脱了。”
他心中暗喜,装作行动不便的模样,慢吞吞地脱衣裳,半天才脱下中衣,姒容已捧着药等候多时。
“趴着别动,鞭伤全裂了。”
姒容几乎是抓犯人一般,把徒弟摁在木榻,空出来的手残忍地倒着雪蒿粉。
裴允一动不动,疼得狠了也只是低低地“嘶”一声。等到姒容帮他重新缠好纱布,他已咬牙忍耐很久,鬓发湿透。
这般可怜,姒容看了不禁动摇,妥协道:“罢了,你今晚先别回去,就在外间榻上睡。”
裴允压抑着喜悦道:“多谢师尊,我帮师尊掌灯。”
姒容无言以对,径自转身进里间。
这夜桃山庄暴雪,许多名贵树枝被折断。姒容早起看见一支红山茶装在白瓷瓶里,如赤阳热烈,融化冰霜。
—
益州下过雨,山里寒冷非常。
江玦单手撑起身子,垂眸看还睡着的沈烟烟。将近辰时,沈烟烟醒了,发现江玦正捏着她的手腕,端详她的指尖。
“你看,”江玦牵着她的手,递到她眼前,“这儿有血。”
李灵溪刚睡醒,还懵着:“这儿有血,为什么?”
江玦不答,只是转了转身体,让她看自己后背。宽肩窄腰间,脊背的线条有力而流畅,皮肉之上遍布抓痕,可谓触目惊心。
前夜谁的指甲划过,又是谁拼了命使力气,没半点手软,他们都心知肚明。
李灵溪明媚笑着,伸出带血的手指头,放到唇边舔了舔。江玦说脏,要拿小剪子来给她剪。
她问:“疼吗?”
江玦也问:“烟烟疼吗?”
白兰香钻进床帐,勾起旖旎回忆。尽管江玦很小心,该疼的还是疼了。李灵溪自诩忍痛一流,彼时还是耐不住。
她不作声,江玦自顾自答:“我不疼。”
但指甲还是要剪的。
江玦把灯挪到床边,照亮视野,仔仔细细地修好圆润甲片。收剪子时,李灵溪张握着双手,像猫在适应自己平而短的新爪子。
“不疼为何剪我指甲?”
她作势要挠江玦,江玦不躲,反而张开手迎上去,扣上那五指。
“日日见血,那也不好。”
烟罗圣女手上沾过的血太多,多到她忘了这是不好的事。从未想过有一日,指甲里渗着的红是情人得趣的见证。
这时,李灵溪觉得适才那一幕过于缱绻。
原以为到此为止,收好剪子就完事了。然而江玦还是捉她的手回去,拿一块裹了纱的铜片磨平指甲的锋利。
李灵溪心脏发麻,甚至身子都带些颤抖。
江玦回头问:“怎么了?”
她说不出来怎么了,猛地收回手,沉默着抱上江玦的侧颈。
许是因为,她隐约看见自己沉沦,江玦磨平她的杀伐之气,就像今日磨平甲片。这着实恐怖至极,她无法接受,也不可能允许它发生。
所以只能撒娇,在每一个魔核躁动的时刻,软和下去装作依赖和娇蛮。
“可以了,再磨下去太短,我指端会痛。”
江玦放下所有工具,伸手把她抱回膝上。她说“我给你上药”,而后迅速脱离怀抱,像被烫着似的。
换做旁人,丈夫会觉得是新婚小娘子知羞了。可那是沈烟烟,江玦只当她又想到什么新意趣,下回再做,便是野狐狸失了利爪,也不会让他太好过。
沈烟烟给的,再不好过也是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