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之徒!”
“何等卑鄙!”
历来针锋相对的教廷派和保皇派史无前例地统一战线,破口大骂索拉侯爵。青年侯爵渊源流深,背靠数代先祖,追究起来还留着一丝丝王室的血统。他们心知无论多么不满意,只能停留在口头上,因此骂得格外起劲儿。王都的词典也间接受惠,体量与词汇维度远超地方版本。
只有索拉侯爵自己知道有多冤枉。平民与守卫以为他醉心于神之花培育,实际上他是被神之花监视,稍有风吹草动,这些绚烂的花朵便要舒展身姿,大展身手。
有时偷走他的花种。
有时窃取他的伙食。
有时缠绕他的马车。
有时威吓他的侍从。
至于随随便便探进房间,肆意掠夺他的收藏、他的衣物更是常态!
索拉侯爵已然离开暴风雨的中心,胆量勇气都稍有恢复,恶狠狠地写信给神之花殿下,期望他不要再欺辱自己,起码不要驱动圣洁的花藤掠夺他的内裤,将这些见不得人的隐私舞到平民面前。
质问的书信有奇效。他每一条列下的要求,神之花殿下都无偿地予以满足。
尽管罪魁祸首是这位神圣的王子殿下,可王国的一切皆属于尊贵的神之花殿下,包括土地、花朵、粮食、建筑。殿下掠夺索拉侯爵的私物,仔细算来也是把财产从左边口袋换到右边口袋的私举,并无过错。
在那个瞬间,索拉侯爵突破历史与信仰的限制,无自觉地开始质疑王室、贵族与平民的阶级差异——难道我只能乖乖被那个强盗洗劫一空吗!
他如是思量,最终选择屈服,定期向神之花殿下提交问候与要求的信件。他安慰自己就当交了个笔友,即便从未收到过回复的信函。
随着时间的流失,这种书信往来渐渐从单纯的任务演变成一方通行的汇报,又从汇报进化成自由散漫的随笔。索拉侯爵的文字越来越简洁,礼仪问候越来越省略,情感色彩越来越浓厚,倒使这场始于义务的交往成为了真正的友情往来。
罗斯斜坐于黄金王座上,红丝绒玫瑰盘旋缠绕点缀其上,乍一看,仿佛少年深陷于玫瑰丛之怀抱,奇幻而奢靡。
然而空荡荡的萨曼莎宫无人见证。
少年神使勾勾手指,一朵暗红花朵低垂落到他耳畔,微风轻拂之下发出细小的摩挲声。少年面露笑容,好似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故事,挥挥手遣推玫瑰的低语。
这两年他都是通过神之花窥探“密友”的生活,挖掘不为人知的乐趣。不仅局限于神之花,只要是盛开在玫瑰王国土地上的鲜花,都是他隐秘的耳目。
鲜花们沉默地监视着青年公爵的一举一动,借着风声传颂诗歌,传递情报,再由茁壮的神之花游走于各城各镇,将殿下希冀的信息带回王都,送入萨曼莎宫。
神秘人物穿越树林而来。
可敬的生命之美的主张。
可爱的神之花面包。
还有索拉侯爵可笑的跌跤......
少年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他是玫瑰王国的象征,玫瑰王国是他的化身。
不明品种的小鸟?神之花殿下欢喜地畅想,指头轻轻抚过荆棘花藤。花藤领命而去,托着一枚耀眼的金色徽章游走,目的地是遥远的边境小城。
自誉为行走的荣耀的三个老头立于城墙下,故作慈爱地仰望领主索拉侯爵。他们的使命是敲打青年侯爵,教他认清自己的地位,最好唆使他加入我方阵营。
神之花殿下久居宫廷,耳目早被奸人蒙蔽。无能的国王、皇后不但不予以劝谏,还放任索拉之流的贵族接近纯洁的殿下,意图污染少年的心灵。
是时候了。
是神殿崛起的时候了。
是教廷派重整旗鼓,压制愚昧的保皇党的时候了!
老神官们捋捋银白色长胡子,看索拉仿佛看死人。索拉侯爵不禁打了个寒颤,暗暗祈祷援兵能及时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