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牧跟庭降进了院子,往地上一瞅撒腿就朝前跑,边跑边喊圣人。
庭降疾走两步挡住廷牧,蹲下来一把把长生捞进怀里。
她双眼紧闭着,脸上有些淤青,手脚都被绑住,十根手指都还流着血,红的触目惊心,他心里像刀子在剐。他轻轻唤她,她却没有回应。他小心避开她的伤口,把她贴近胸膛抱起来,眼风扫过地上哎吆呻/吟的两个牙婆,冷声道:“廷牧,她们就交给你了。”
廷牧忙点头,“奴才懂。”转而吩咐锦衣卫,“来人,送官家起驾。”
他小心翼翼抱着长生出了村,回了郡衙。
郡丞之后送来两个丫头在房里伺候,他也没怎么用,自己守着长生,替她擦洗,换衣裳也没避嫌,亲力亲为,他得确认除了手上,长生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地方有伤。
郎中请来已经有些时候,一直在外头侯着,等他给她收拾妥帖了,才让郎中进屋诊看。
她一直昏迷不醒,郎中诊过之后唉声,“下这样大剂量的蒙汗药,真是丧尽天良,这要是剂量再大些,命都没了。”
他本来就已经心烦,听郎中这样一说,直接摔碎了桌上的茶盏,强压下怒意问郎中,“怎么救?”
郎中给他吓的一滞,忙道:“哦,以甘草煮汁,服之既解。”
郡丞忙接话,“快去快去。”说罢拉着郎中往外退,呵腰道:“官家且稍后,微臣这就去煎药。”
出了门,郡丞对着郎中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你不要命了?多余的话不要说,那可是天底下头一号尊贵的人,那是官家,你怎么那么大胆子啊你?”
说完不解气,又道:“本官都吓的浑身发抖,你比本官胆子都大!”
郎中刚才懵着,这会儿也是冷汗涔涔的直抹额头,道:“吓死草民了。”
熬了甘草汁,郡丞亲自端着伺候到庭降跟前儿,庭降看他一眼,问他,“廷牧那边如何了?”
郡丞忙回道:“臣吩咐李头带着人跟廷内侍追查去了,最晚天黑前就会有结果。”
“你也去吧。”庭降接过药碗,看也没看李开道一眼,“朕给你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诺,诺。官家圣恩浩荡,臣这就去。”李开道磕个头,脚不点地的跑了出去,出门抹把汗,心道,这顶子乌纱算是保住了。
庭降端着碗在床前坐下,一勺一勺的将药喂给长生,可她昏迷不醒,药根本进不到嘴里去,这样不成,他只能轻轻捏开长生的嘴,自己喝一口喂她一口。
甘草汁的味道很冲,又甜又涩又苦,还带着草味儿,每喝一口,他都蹙紧了眉,直到把半碗药汤喂尽。
看着床上长生那张安静的脸,他就觉得自责,自责她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不在她身边,没能好好护着她。可又觉得庆幸,庆幸她还活着,还好好的在他身边,一切都还来得及。
等她醒过来,他一定好好谢谢她还活着。
她的十根手指都包着,他怕她疼,也不敢去握住她的手,只能一遍一遍的替她擦着额头,理鬓角的头发。
廊下一缕日光照进来,正好打在他肩头,穿堂风吹的他头发丝在光里缠绵,映着他半边好看的脸。
她睁开眼,模糊中就看到这一幕,她的夫君这样好看,也怨不得她倒贴的紧,她是在哪呢?现在是在王府井的草堂吗?恍如隔世一样。
“得意。”
他猛的一震,这样软糯的声音,这辈子压根就没听见过,他不确定的去看她,嘴唇都哆嗦着,“长生,是你在叫朕?”
她愣了愣,脑子还有些混乱,但听他自称朕,她多少还是清醒了些,点点头,突然就开始哭起来,“官家,官家快救救春枝和东来他们罢,春枝不知道被卖去了哪里,我……我……”她哽咽的再说不出话来。
昨儿本来就喊的嗓子已经哑了,这会儿一发声就疼的厉害,勉强说出来两句话,又没声儿了。
他最受不得她哭,她一哭就是要他的命,忙揽她入怀,轻轻安慰着,“你别哭,廷牧已经去了,朕一定救她们,你别难受,你一哭,朕心里头就绞的生疼。”
她终于还是听话窝在他怀里,不再哭了,好半晌,才抬头问他,“官家,是我错了,我以为我可以的,我让官家担心了。”
没有声儿,只能通过口型辨认她说的是什么,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他再度把她紧紧抱在怀中,他说不是,“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后,都是朕的不好,是朕来的太迟了。”
她摇头,轻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闭上眼赖在他怀中,轻轻环住他的腰身,好像终于找到了依靠。
温软的触感停留在颊上,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风吹过,又像波涛汹涌,他红了脸,将手臂收的更紧。
此后,她可以安心做他的皇后了罢。
廷牧这边倒是没她们那么你侬我侬,把刘家庄整个村子的人全部缉拿之后,将一个牙婆当着另一个牙婆的面动用了十几种刑具,终于撬开了她们的嘴。